第20章 石窟群(1/2)

千年石语

晨光透过轻薄的窗纱,在木地板上织就一袭流动的金纱。南风从一夜深沉的睡眠中自然醒来,睫毛轻颤如蝶翼初展。卧室里飘散着草木在晨露中苏醒的气息,她躺在云朵般柔软的被子中,感到久违的神清气爽——每一寸骨骼都舒展开来,仿佛冬眠的枝桠终于等到了春风。

“有多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她望着天花板上摇曳的光斑,那光影如同水中游鱼,缓慢地游移变幻。

厨房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如晨曲的前奏。南风赤足走过微凉的地板,倚在门框上。晨光以最温柔的角度勾勒出秦鑫在灶台前的侧影,他手中的锅铲翻动着,煎蛋在热油中绽开金黄的边缘。这个总在会议桌前端坐的男子,此刻系着素色围裙,动作熟练如进行一场精密的仪式。

“醒了?”他未抬头,声音里带着晨间特有的温润质感,“快去洗漱,一会儿吃饭。今天要见的,可是等了千年的风景。”

南风唇角微扬,转身时发梢划出慵懒的弧线。清凉的水流过脸颊,镜中的自己眼眸清亮如被山泉洗过的星辰,久违的红润悄悄爬上颧骨。

当她再次回到餐厅,小小的餐桌已成一座微型的圣殿——牛奶蒸腾着恰到好处的乳白雾气,煎蛋边缘烙着阳光的金边,手抓饼层层酥脆如古籍的书页,几碟小菜青翠欲滴,如早春初发的嫩芽。

“可以啊老秦,”南风拉开椅子,声音里带着刚苏醒的微哑,“这一早晨,你完成了一件艺术品。”

秦鑫解下围裙,在她对面坐下,眉眼舒展如远山:“吃你的吧,艺术家。”

窗外,鸟鸣串成珠链,新的一天在食物的香气和默契的相伴中,温柔地铺展开来。

晨雾如轻纱笼罩小院,阳光透过时化作朦胧的金粉。秦鑫将一双专业的登山鞋放在南风脚边,鞋面上还凝着昨夜的露珠:“路不好走,这双鞋能护着你。”他的交代细致如编织一张安全的网,“石窟群依山而凿,大小洞窟二十余处,我们要翻越整座山脊,才能一睹全貌。”

“好。”南风小口喝着牛奶,点点头,“背包我自己背。”

她抬起眼,眸子里映着窗外的天光:“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就这么盼着我走?”秦鑫挑眉,眼底却无半分责备。

“你那工作性质我还不清楚吗?”南风放下杯子,杯底与木质桌面碰撞出轻响,“别在这里耽误太久,我能照顾好自己。”

秦鑫凝视着她,那句“若你真能照顾好自己,又怎会让自己遍体鳞伤”在喉间辗转,终究化作无声的叹息。

“还有啊老秦,”南风继续道,眼神清澈如深山古潭,“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若有合适的,就该找一个。”

望着她的脸庞,秦鑫只是温柔地扬起唇角:“你追你的梦想,我做我想做的事,这并不冲突。”

见他这般“顽固”,南风轻叹一声,那叹息里却无半分真正的恼意:“随你吧。”

她回房换上一身轻便的白色运动装,外搭那件鹅黄色外套——明亮的色彩衬得她肌肤胜雪,仿佛将一缕晨光穿在了身上。秦鑫也换上了灰色运动装,挺拔的身姿在简约剪裁下更显修长利落。

院门外,林家兄妹早已等候。林夏胸前挂着专业相机,黑色登山包鼓鼓囊囊,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哟,”秦鑫忍不住笑了,“林大摄影师这是要重出江湖,征战沙场了?”

林夏正了正背带,回以白眼:“免费劳动力兼顶级摄影师上门服务,还不感恩戴德?”

林灿已欢快地挽起南风的手臂:“南风姐,你这样穿真好看!像山里的黄莺儿!”

石窟群坐落于村外山麓,车行不过十分钟便抵山脚。四人沿青石台阶拾级而上,晨光穿过树叶缝隙,在他们身上洒下流动的光斑。

深山里静得能听见时光流淌的声音。鸟鸣在空谷间婉转成三声部合唱,风穿过千年古松发出低沉悠远的吟唱,偶尔有松果坠落,在厚厚的苔藓上发出沉闷的轻响。空气里满是草木与泥土混合的清新气息,每一次呼吸都让南风觉得肺叶在欢欣舒展——她忍不住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对林灿笑道:“再多吸两口这里的仙气,怕是要羽化登仙了。”

前方那抹鹅黄色在苍翠山色中跃动如初春的第一朵迎春。秦鑫和林夏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追随着那个身影,看着她轻快地踏过石阶,发梢在晨光中跳跃成金色的波浪。

两位男子默契地跟在后方,保持着既能守护又不打扰的距离。

“投资民宿的事,你想好了?”林夏压低声音,目光仍追随着前方。

“想好了。”秦鑫的声音很轻,“一半为南风,一半为我自己。这些年太累了,想找个地方停下来,听听风,看看山。”

林夏侧头看他:“你确定只是‘听听风看看山’?”

秦鑫微笑未答,额角已沁出细密汗珠。他调整了下呼吸,苦笑道:“这爬山还真是考验……三十出头就已经这样,是不是该锻炼了?”

林夏伸手扶了他一把,轻笑:“现在知道锻炼的重要了?当年是谁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

“去你的!”秦鑫笑着推他,两人相视而笑。那笑声惊起了林间的山雀,也引得前方的南风回头望来。斑驳的树影洒在两位并肩而行的男子身上,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那些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夏日。

林灿扶着膝盖,额发被汗水浸湿成深色:“南风姐……慢一点……我这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南风回头,晨光在她睫毛上跳跃成细碎的光点:“要不要休息?”

“要要要!”

“那好,”南风指着上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们再往上走一小段,到那片开阔地好好休息,怎么样?”

“我严重怀疑你在骗我!”林灿鼓起腮帮,假装生气。

南风不辩解,只是转回头做了个可爱的鬼脸。两个姑娘的笑声如银铃,在山谷间荡漾开去。

秦鑫与林夏相视一笑。秦鑫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南风轻盈的身影,那份深藏的眷恋在眼底静静流淌成河;林夏看着妹妹活泼的模样,欣慰中带着些许感慨——有多久没见她这样毫无负担地大笑了?

登顶的路比想象中更考验耐力。二十分钟后,南风终于找到一处开阔平台。她利落地卸下背包,取出两块折叠整齐的防水野餐垫——浅蓝的色泽如截取的一角晴空。

“就在这里吧。”她说着,熟练地铺开垫子,然后舒展身体躺下,任由阳光如金纱般覆盖全身。

秦鑫看着这一幕,想起早晨那个被塞得鼓鼓的背包,不由会心一笑。原来她执意要背的,是这份贴心的准备。

四人各据一方,在这高山之巅构筑起临时的家园。山风轻柔拂过,带来远处松涛的低语。在这片静谧中,谁都不忍心打破这份恰到好处的安宁。秦鑫看着身旁闭目养神的南风,忽然希望时光就停驻在这一刻。林夏则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第一次发现故乡的山水竟有如此令人心醉的层次与韵律。

南风微微侧过头,发丝被山风撩起又落下:“老秦,还要走多久才能看到石窟?”

秦鑫向前半步,抬手指向掩映在苍松翠柏间的山腰:“再往上二十分钟左右,第一个石窟就在那里。”他的语气带着遗憾,“不过有一半的石窟都被保护起来了,门上挂着铜锁。我们只能通过门缝窥见一斑。”

“不要紧的。”南风的唇角扬起浅淡笑意,目光已遥遥望向山腰深处,“能亲眼看到就很好。我想感受古人在石壁上留下的每一次凿击,触摸那些被时光打磨了千年的温度。”她的声音里带着朝圣者的虔诚,“哪怕只是在门外静静站立,感受千年光阴从指缝间流过,也算不虚此行了。”

她的侧脸在斑驳树影里显得格外沉静,那双总是盛着故事的眼睛里,此刻倒映着整座青山的苍翠。秦鑫看着她专注的神情,忽然觉得这趟山路走得格外值得——只为她眼中这一刻的光。

林夏将秦鑫凝视南风时那专注而温柔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苦笑,心底那份若有似无的悸动,在此刻悄然沉静下去,沉入理智的深潭。或许,有些缘分从开始就注定只能止步于恰好的距离,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时间,晚了一步——晚了一步,便是错过了整个花期。

二十分钟后,一道依山而凿、古朴沉默的石门,终于静静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南风几乎是跑上最后几级台阶的,方才的疲惫早已被抛在九霄云外。她快步来到那扇朱红色的木门前——岁月的风雨早已褪去它原本鲜艳的色彩,留下深浅不一的斑驳纹路,像时光用最细腻的笔触绘制的画卷。

门实在太高了,她踮起脚尖,才能透过那道细细的门缝窥见里面的景象。石壁上的佛像静默端坐,历经千百年的风雨侵蚀,彩绘早已剥落,只剩下朴素的石质本体,但庄严的形态依然完整如初,在从门缝渗入的微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真美啊……”她轻声呢喃,指尖虚抚着冰凉的门板,仿佛能隔着时空触摸到那些虔诚的凿刻声。

林夏走到她身边,声音温和如这山间的风:“这是唐代开凿的‘观音洞’,你看这尊水月观音像——”他指着门缝内隐约可见的轮廓,“虽然色彩已经随着时光流逝,但衣纹的流畅线条依然清晰可辨。唐代工匠善用‘曹衣出水’的技法,让衣饰如湿水般贴体而下,展现人体的优美曲线。”

南风专注地听着,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牛皮封面的笔记本和一支铅笔。她快速记录着,字迹工整而急切:“‘曹衣出水’……唐代……观音洞……”铅笔在纸页上沙沙作响,如春蚕食叶。

她忽然抬起头,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中依然清亮:“林夏,你说这些工匠在雕刻时,心里在想什么?他们知不知道自己的作品会跨越千年,被千年后的人仰望?”

这个问题让林夏微微一怔。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根据一些石窟题记的研究,工匠们大多抱着虔诚的供养之心。对他们来说,雕刻佛像本身就是一种修行。”他指向石门旁一处模糊的刻痕,“你看这里——‘天宝九载,匠人李仁裕敬造’。他在石头上留下名字的那一刻,也许并不奢望千年之后有人记得,只是单纯地想在这不朽的岩石上,留下自己存在过的证据。”

秦鑫在一旁静静听着,看着南风认真记录的样子,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注意到林夏讲解时那种自然流露的深厚学识,以及看向南风时眼中不自觉闪过的欣赏光芒——那光芒虽然被刻意收敛,却依然在某个瞬间泄露了心事。

一种酸涩而释然的情绪在秦鑫心中交织。如果……如果林夏能代自己守护南风……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被他按了下去。南风不是物品,不该被“转让”或“托付”。她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和陪伴。可是,如果那个人是林夏——他了解且信任的挚友,正直、温柔、才华横溢,对这片土地有着深沉的爱……或许,这未尝不是一种圆满。

“秦鑫,你看这个。”南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指着石门下方一处更隐蔽的刻痕,“这行小字是什么?我看不太清。”

秦鑫凑近细看,林夏也俯身过来。三个人的影子在古老的门上交叠。

“是梵文,”林夏辨认着那些弯曲的字符,“应该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片段。你看这个字——”他用手指虚描着,“这是‘色’,这是‘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千年前的工匠,把整部心经刻在了石窟各处,让每个角落都充满禅意。”

南风飞快地记录着,笔尖几乎要划破纸页。她忽然停下笔,抬头问:“那这些石窟的开凿顺序是怎样的?是先有大殿,再有配窟?还是从山顶开始,一路向下?”

林夏眼中闪过赞赏的光芒:“很好的问题。石宝山石窟群的开凿并非一蹴而就,而是跨越了唐、宋、元三个朝代,前后持续四百余年。”他指向山脊的方向,“一般来说,早期的石窟多在山体上部,因为那里岩石更完整坚硬。后期随着技术成熟,工匠们才开始向下开凿更大型的洞窟。”

他顿了顿,继续道:“最神奇的是,不同朝代的石窟有着截然不同的艺术风格。唐代的佛像丰满圆润,神情慈悲安详;宋代的则更清瘦秀美,注重线条的韵律;到了元代,又融入了藏传佛教的元素,出现了不少密宗造像。”

南风的眼睛越来越亮,仿佛整个石窟群的历史在她眼前徐徐展开。她翻开新的一页,快速勾勒着石窟的分布草图,在旁边标注着朝代和特点。

林灿也凑过来看,惊叹道:“南风姐,你画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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