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痛(2/2)

路珍予好像听不到自己声音了,丈夫那张熟悉的脸在眼前极尽扭曲模糊。

僵在小腹上空的手剧烈抖动着,带动被纹的颤动。

她却不敢再把手落下去了,不敢去触及已经一马平川的肚子。

却还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里,是空的。

空荡荡,窜着寒气。

寒气好像将血液冻成无数冰锥,随她呼气的起伏,万箭齐发,锥扎向她全身的器官。

她的孩子,死了,死了?

那为什么她还活着。

沈京肆看着呆滞在那的妻子,眼泪从早已麻木的眼眶连线坠下。

他的手也举在她肩膀的两侧,却不敢,不敢去拥抱她。

此时的姑娘像片历经无数个风吹日晒的枯叶,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出个窟窿。

“她,痛么?”

好久好久,床上的人儿才说出这么一句。

沈京肆摇头,“不痛。”

“你撒谎!”路珍予一点点转眼向他,嘶哑着,“明明是好痛。”

她的心,好痛。

就像被孩子的小手狠狠地抓住,薄俏尖锐的指甲嵌进肉里,血流出来,疼的她满头大汗,浑身血液倒流,张着紫灰的唇瓣,怎么都呼吸不上来。

路珍予突然就不呼吸了,张着嘴,闭眼定在那。

沈京肆心一颤,跌撞着把人抱到怀里,“珍珍,呼吸,呼吸。”

医生立即协助沈京肆给路珍予戴上氧气罩,却被她抬手阻拦。

随眉心深深的蹙皱,呼吸归来。

路珍予用插满针管的那只手死死拽上沈京肆的衣领,猩红的眼看着他。

人在极致痛苦时,喉咙上壁是胀痛到窒息的,她说不出话,只有眼泪断了弦的往下坠。

可沈京肆知道,她在说:

“孩子,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没有了,沈京肆,我的孩子没了。”

沈京肆心脏痛的几乎麻木,将人抱紧在怀里。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们,是我没用,你来怪我,你把气撒到我身上,你别折磨自己,求求你珍珍。”

“我……我不怪。”路珍予倒喘着气,眼泪好像变成了血色。

“我只想要我的孩子,沈京肆,你帮我把她找回来好不好,我求你,我不能没有她,我求求你了。”

这样的一幕,太揪心,太戳人。

任由两个痛失幼子的夫妻抱头痛哭,看红了周围医生护士的眼。

干他们这一行的,最忌讳和患者共情,也确实很久没有过了。

只是妻子撕心裂肺的哭喊,丈夫用尽全身力气抑制情绪,从而撕裂背后的伤口,染红大片衣衫。

太痛。

痛的连封靳珩这种几十年没掉过一滴泪的人,都跟着潮湿了眼眶。

两个姑娘早已泣不成声。

作为女人,尽管他们没有孩子,却完全能体会到路珍予此刻的绝望。

“艹他妈的。”

司尉背过身捏掉眼角的泪,冲到走廊对下属喊,“把唐镇明林旭力张培绑过来,老子让他们在楼下跪到死为止!”

属下咽咽口水,“回司爷,局长和副局都被沈先生打住院了,唐市长他……”

他哪有权利绑市长呀,他一个……

对上司尉说是能吃人也不为过的红眼,后背一颤,立马点头,“是,我这就带人去。”

封靳珩走过来,摁上兄弟的肩膀,“段宏还在位,你把他们抓了,当心这家伙借机找司家麻烦。”

司无畏冷哼,“秋后蚂蚱蹦不了几天的死鬼,老子就是让他知道,在位怎么样,想要弄死他老子就光明正大。”

他们兄弟几个从小一起长大,世家友情,说实在的,都掺杂着利益。

但沈京肆这人从小讲义气,兄弟几个谁遇上事了,他向来是冲在最前面那个。

反而是到了自己时,能不给周围人找麻烦,尽量自己扛。

遥想沈家差点被灭族那年,司尉在英国,封靳珩刚进封氏,还在任董事会和家族摆布阶段,他们有主动提过找各家老爷子跟上头递句话,可沈京肆从没求到过他们面前。

不是要面子,是怕连累。

这是埋在他们心里多年的一根刺,时至今日,又出来窜动了。

听着隔壁传来的躁动,好像是路珍予情绪激动血崩了。

封靳珩闭上眼,长出口气。

罢了,罢了。

人就活这一世,要那么多时时刻刻的理智做什么。

抬手招来属下,“拿上我手机跟着去,倒地儿若是他们不交人,打电话给封司令。”

“明白。”属下接过手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