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青冥泉涤魂 百草台问心（1/2）

洛青囊提出的三条谷规，如同三道无形的门槛，横亘在众人与救治希望之间。

“非诚心求医、身怀绝症者，不得入内。”这一条，他们无疑符合。李昭然文宫崩裂，王侍卫心脉碎裂，皆是命悬一线的绝症。

“非立下心魔大誓，绝不泄露谷中隐秘者，不得离去。”这一条，虽然苛刻，但为了救命，也并非不可接受。心魔大誓对修行者约束极大，一旦违背，轻则道心蒙尘，修为难进，重则心魔反噬，身死道消。但对于苏侍郎等人而言，只要能救得性命，保守秘密并非难事。

最棘手的是第二条——“非献上谷中所缺奇珍异草者，不得施救。”

药王谷是什么地方？汇聚天下奇珍异草，连外界早已绝迹的灵药都遍地生长！谷中所缺之物，岂是他们这些凡俗之人能轻易寻得？

郑大富第一个急了，他连忙打开随身携带的、沉甸甸的紫檀木箱，里面珠光宝气，金锭银票、各色宝石、还有几株用玉盒封存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百年老参和灵芝：“谷主！谷主！您看！这是上好的辽东百年野山参！这是天山雪莲！这是南海珍珠！还有这些金银珠宝，您看中什么尽管拿！不够我郑大富再想办法！”

陈淮安也连忙从怀中取出几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古籍：“谷主，晚辈这里有家传的《百草经注》残卷，以及几本关于云梦泽奇花异草的孤本笔记，虽非实物，但或许对谷中研究有些许参考价值…”

洛青囊的目光扫过郑大富打开的箱子，又掠过陈淮安手中的古籍，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堆寻常的石头瓦砾。他微微摇头：“金银俗物，于我谷中无异于尘土。古籍孤本，谷中藏书阁早已收罗殆尽。非谷中所缺之物。”

郑大富和陈淮安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脸色垮了下来。

苏侍郎眉头紧锁。她身上除了兵刃、令牌和一些应急丹药，并无奇珍异草。漕帮准备的珍稀药材，在药王谷这等地方，恐怕也难入法眼。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洛青囊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李昭然身上。这一次，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与了然，缓缓开口：

“寻常奇珍，谷中确实不缺。然，尔等之中，却有一物，或可算作‘奇珍’。”

众人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李昭然。

李昭然自己也有些茫然。

洛青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文宫崩裂，根基尽毁，本该魂飞魄散。却有一股极其精纯、带着超脱剑意与磅礴诗魂的星力，强行封镇裂痕，锁住一线生机…此等外力，非比寻常。寻常医者，纵有通天手段，面对此等根基之损，亦只能徒呼奈何。然，本座观你文宫深处，那封镇之力虽强，却如同无根浮萍，与你的神魂本源并非完全契合，长此以往，恐有反噬之忧。更兼裂痕深处，似有…一缕极其古老、却又极其虚弱的异种剑魂盘踞，此魂与你文宫纠缠极深，伤损亦重，若不能妥善处置，恐成双刃之剑。”

他每说一句，李昭然的脸色就凝重一分。洛青囊的眼光毒辣无比，竟一眼看穿了他文宫最核心的隐患——星髓续命丹的封镇并非长久之计，以及那缕李白剑魂的虚弱与潜在危险！

“谷主慧眼如炬。”李昭然深吸一口气，坦然道，“晚辈文宫之伤，确系外力强行封镇。至于那缕剑魂…乃晚辈机缘巧合所得，亦是晚辈文道根基所在。如今剑魂受创，与晚辈同伤同损。”

洛青囊微微颔首：“外力封镇，如同以铁箍束裂瓷，虽能暂保不碎，却非长久之计。欲要根治，需得化去这层‘铁箍’，同时以无上生机滋养，重塑文宫根基，并温养那缕剑魂，使其与你神魂真正相融。此过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文宫彻底崩碎，魂飞魄散的下场。”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而本座所说的‘谷中所缺之物’，便在此处！寻常灵药，只能补益气血，滋养肉身，却无法触及文宫本源与神魂深处。欲救你性命，需得引动谷中‘青冥泉’本源生机，辅以百草台万药精华，为你涤荡文宫，重塑根基！此过程，需你以自身意志为引，以那缕剑魂为桥，沟通青冥，接纳百草。此乃凶险万分之‘魂浴’！非大毅力、大悟性、大机缘者不可承受！而在此过程中，你文宫深处那缕异种剑魂的气息、以及你自身意志与天地生机的共鸣，都将被青冥泉与百草台所感知、记录…这，便是本座所需的‘奇珍’！”

众人闻言，皆是一震！

洛青囊所谓的“谷中所缺之物”，并非有形之宝，而是李昭然在经历那凶险无比的“魂浴”过程中，其文宫深处李白剑魂的气息、以及他自身意志与天地生机的共鸣所留下的“印记”或“感悟”！这印记将被青冥泉和百草台吸收，成为药王谷的一份独特“收藏”与“研究”资料！

这要求，简直闻所未闻！但细想之下，却又在情理之中。药王谷汇聚天下奇珍，有形之物早已不缺，唯有这种涉及灵魂本源、天地共鸣的玄妙印记，才是真正独一无二、难以复制的“奇珍”！

“晚辈…愿意！”李昭然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能修复文宫，重续道途，莫说留下印记，便是再大的风险，他也愿意承担！

“好！”洛青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至于那位心脉碎裂的侍卫…”他目光转向被王医师搀扶着、依旧昏迷的王侍卫，“心脉之伤虽重，但于我谷中，反不如文宫之伤棘手。只需以‘九转回魂丹’固本培元，再辅以‘金针渡厄’之术接续心脉，静养数月，便可恢复如初。此等救治，无需额外‘奇珍’。”

王医师闻言，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躬身：“谢谷主大恩！谢谷主大恩！”

苏侍郎也暗自松了口气。王侍卫的伤势有救，让她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既如此，”洛青囊袍袖轻拂，“尔等可入谷了。至于心魔大誓，待救治之后，离去之前再立不迟。”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洞开的巨大石门内，云雾翻滚，一条由洁白云雾凝结而成的阶梯，自百草台边缘缓缓延伸而下，一直落到众人面前的玉石滩涂上。

“随我来。”洛青囊的身影率先踏上云梯，向着百草台飘然而去。

苏侍郎、李昭然、陈淮安、郑大富以及王医师搀扶着王侍卫紧随其后，踏上那柔软却稳固的云梯。几名漕帮好手则被留在谷口，负责看守船只。

踏上百草台的瞬间，众人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脚下并非泥土，而是由无数种散发着不同光泽、药香与生机的奇花异草紧密交织而成的“草毯”。赤红的“火灵花”、冰蓝的“寒星草”、金黄的“地脉金莲”、紫气氤氲的“九叶芝”…各种只在传说中听闻的灵药，在这里如同野草般茂盛生长，浓郁的草木精华几乎化为液态，浸润着每个人的毛孔。琼楼玉宇悬浮于草毯之上，由温润的灵玉雕琢而成，在“日月”灵珠的光芒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

洛青囊并未带他们进入那些楼阁，而是径直走向百草台的中心区域。

那里，有一口直径约三丈的泉眼。泉眼并非普通的水池，而是由一种深邃如星空、不断旋转流淌的青色液体构成！液体表面氤氲着淡淡的青色雾气，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洗涤灵魂、沟通天地本源的磅礴生机！正是药王谷的根基——青冥泉！

泉眼周围，生长着一圈最为奇异、散发着七彩霞光的灵草，如同天然的守护屏障。

“李昭然，上前来。”洛青囊停在泉眼边缘，指向那深邃的青冥泉，“褪去外衣，入泉中，盘膝坐于泉眼中心。心神沉入文宫，沟通那缕剑魂，引动其气息。无论发生什么，紧守心神，不可抗拒泉中生机！”

李昭然依言，褪去外袍，只着一身单衣，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青冥泉中。

脚掌触及泉水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与温润感瞬间包裹全身！那并非普通的冰凉，而是一种仿佛能渗透灵魂、抚平一切躁动与创伤的纯净能量！他一步步走向泉眼中心，泉水没至胸口，盘膝坐下。

刚一坐下，异变陡生！

原本平静流淌的青冥泉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猛地沸腾起来！无数道青色的、如同实质的生命能量，如同拥有灵性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而上，瞬间将李昭然包裹成一个青色的光茧！

“呃啊——！”李昭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那磅礴的生机并非温和的滋养，而是如同狂暴的洪流，强行冲入他的体内！目标直指他那被星力封镇的、布满裂痕的文宫！

轰——！

文宫深处，那层由星髓续命丹形成的、坚硬的封镇之力，在青冥泉本源生机的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开始剧烈地消融、瓦解！封镇之力消失的瞬间，文宫深处那恐怖的裂痕再次暴露出来！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痛楚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那缕沉寂的李白剑魂，似乎受到了青冥泉生机的强烈刺激，猛地苏醒过来！一股桀骜不驯、超脱物外的磅礴剑意，混合着浓郁的酒香与诗魂之力，轰然爆发！试图抵抗这外来的、强行侵入的生机！

两股力量在李昭然体内激烈碰撞！一边是浩瀚无边、涤荡一切污秽与创伤的天地生机；一边是傲骨铮铮、不愿被外力束缚的千古诗魂！

李昭然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如同一个战场，被两股恐怖的力量疯狂撕扯！文宫裂痕在冲击下剧烈震荡，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他咬紧牙关，嘴角溢出鲜血，强忍着非人的痛苦，拼命按照洛青囊的指示，努力沟通那躁动的剑魂，试图引导它接纳、融合这股生机！

“紧守心神！引魂为桥！”洛青囊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李昭然识海中炸响！

李昭然心神剧震，意识沉入文宫深处，对着那朵剧烈摇曳的青莲、那道狂放舞剑的白衣虚影嘶声呐喊：“前辈！助我！此乃生机，非是束缚！融于己身，重塑根基！”

那白衣虚影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意志与决心，狂放的剑势微微一滞。他抬头，仿佛“看”向了那汹涌而入的青色洪流，又低头“看”了一眼布满裂痕的文宫。最终，他发出一声无声的长啸，手中剑指猛地一转！那原本抗拒的剑意骤然一变，化作一道无形的桥梁，主动迎向了那青色的生机洪流！

嗡——！

剑魂为桥，生机为引！

狂暴的青色洪流，在剑魂的引导下，不再横冲直撞，而是化作无数道温润的溪流，开始沿着文宫裂痕的边缘流淌、渗透！所过之处，那狰狞的裂痕边缘，竟开始生长出细密的、如同新肉芽般的淡金色纹路！那是文宫根基在生机的滋养下，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与重塑！

同时，剑魂的气息，以及李昭然在痛苦中坚守意志、沟通生机的精神印记，也如同烙印般，被那流淌的青冥泉水和周围的百草台所吸收、记录…

就在李昭然在青冥泉中经历着凶险万分的“魂浴”之时，洛青囊的目光转向了苏侍郎等人。

“青冥泉涤荡文宫，非一日之功。尔等可在此稍候。”他抬手一指百草台边缘一处由巨大莲叶构成的平台，“王侍卫伤势虽不如文宫之伤玄奥，却也需静养。王医师，你可带她至那‘蕴灵莲台’之上，服下此丹。”他屈指一弹，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柔和绿光的丹药落入王医师手中。

“谢谷主！”王医师连忙接过丹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王侍卫走向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