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诗惊四座 盛宴酣处起波澜(2/2)
“四百两!”
“五百两!”
……
一时间,竟如同拍卖场一般,几位热衷于风雅收藏的官员竟相竞价起来!价格很快攀升到了近千两黄金!这已远超寻常达府诗作墨宝的价格,足见李昭然此刻声望之隆。
李昭然看得哭笑不得,连忙拱手:“诸位大人厚爱,昭然愧不敢当。此诗既是助兴之作,本无售卖之意。若诸位不弃,待墨迹干后,昭然可请人誊抄数份,分赠诸位大人赏玩,如何?”
他此言一出,竞价方才渐渐平息,但众人看向那诗稿的目光,依旧火热。
然而,李昭然话音刚落,人群中却响起一声不大不小的倒吸凉气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郑大富站在主桌旁,胖脸上一副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表情,嘴里还无意识地喃喃着:“我的天…我的天爷啊…亏了…亏大发了…胖爷我…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啊!”
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带着夸张的哭腔:“早知道…早知道胖爷我就该去贩酒!酿他娘的绝世好酒!就叫‘神都美酒’!到时候把这诗往酒坛子上一印…‘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啧啧啧…那还不是…灿灿的黄金!白花花的银子! 流水一样淌进胖爷我的口袋啊!哎呀呀…失策!失策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胖手拍着脑门,仿佛错过了泼天富贵。
他这夸张的表演,顿时引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原本因竞价而略显紧张的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
“哈哈哈!郑公子!你这算盘打得精啊!”
“可不是嘛!这诗若真成了酒名,那孙大人的酒坊怕是要被挤兑关门喽!”
“郑公子,现在转行也来得及啊!哈哈哈!”
郑大富的“懊悔”,虽是玩笑,却也点明了此诗蕴含的巨大商业价值!尤其是对酒商而言,简直是金字招牌!
就在这时,一位与光禄寺孙大人交好的官员,捋着胡须,笑着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郑公子此言,虽是戏谑,却也道出了几分真意。李待诏此诗,妙笔生花,句句不离美酒佳酿。‘神都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此等佳句,简直是为美酒量身定做!若非孙大人今日所赠之花雕,色泽醇厚,恰似琥珀,又怎能引得待诏如此妙思?”
他目光转向孙大人,带着几分调侃,几分认真:“孙大人,依我看啊,此诗…此诗简直就是为您的花雕酒而生的!这墨宝…理应…优先赠与孙大人才是!所谓‘宝剑赠英雄,佳句配美酒’嘛!哈哈哈!”
他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尤其是那些与光禄寺或有生意往来的官员:
“张大人所言极是!此诗因孙大人美酒而兴,合该孙大人珍藏!”
“正是!若非孙大人慷慨赠酒,待诏也未必能写出如此应景佳句!”
“孙大人,您可不能推辞啊!这诗稿,当属您所有!”
孙大人被众人说得眉开眼笑,心中也着实意动。这诗若真能挂在自家酒坊,或是印在酒坛上…那价值…简直无法估量!他搓着手,看向李昭然,眼神热切:“这个…这个…李待诏…您看…”
然而,还没等李昭然回应,又有人不干了!
那位工部虞衡清吏司,文房四宝的赠送者之一的李郎中站了起来,声音洪亮:“诶?张大人此言差矣!诸位同僚,你们只看到酒,却忘了这诗是如何写出来的?”
他指着案上那套紫毫笔、歙砚、宣纸,正是他送来的那套精工文房:“若非有这套上好的笔墨纸砚,李待诏纵有惊世之才,又岂能如此酣畅淋漓地挥毫泼墨,引动达府异象?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诗稿能成,这套文房,功不可没!”
他环视四周,理直气壮:“若论‘优先权’,我等赠送文房的大人们,是不是也该有一份?这诗稿,乃是用我等所赠之物书写而成,意义非凡!岂能独归孙大人?”
“对啊!李大人说得在理!”
“正是!笔墨纸砚乃诗文之基!”
“没有好笔好纸,再好的诗也写不出来啊!”
“我们这些送文房的,也该有优先购买权!”
几位同样送了文房四宝的官员尤其是工部、翰林院等文职官员立刻出声支持,场面顿时又热闹起来。
一时间,竟形成了三方“势力”:
“酒派”以孙大人为首,强调诗因酒生,酒是灵感源泉。
“文房派”以李郎中为首,强调笔墨是载体,是成诗关键。
“竞价派”,那些真心想收藏的官员,强调价高者得,公平竞争。
三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引经据典,争论不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好酒,何来诗兴?”
“善书者不择笔?那是谬论!神兵利器方能展露锋芒!”
“公平竞价,价高者得,方显公允!”
“此乃雅事,岂能用铜臭玷污?”
……
好好的答谢宴,竟因一首即兴诗稿,变成了关于“知识产权”和“优先权”的辩论场!官员们引经据典,唇枪舌剑,场面既热闹又有些滑稽。
李昭然站在中央,看着眼前这因自己一首诗而引发的、充满官场逻辑与商业利益的“混战”,真是哭笑不得,心中五味杂陈。他既觉得荒谬,又深感这神都官场,果然处处皆是学问,处处皆有算计。
张管家在一旁,也是看得直摇头。他深知,再这样争论下去,恐伤了和气。他连忙上前一步,提高声音道:“诸位大人!诸位大人!请听老奴一言!”
众人目光转向他。
张管家对着众人团团一揖,笑容可掬:“诸位大人爱惜我家公子墨宝,实乃公子之幸!然,此诗既是公子为答谢诸位、助兴酒宴而作,其本意,乃在于共享此乐,而非独藏一隅。公子方才已言,愿誊抄数份,分赠诸位赏玩。此乃雅事共享,岂不美哉?”
他顿了顿,看向孙大人和李郎中等人,话锋一转:“至于孙大人、李大人等诸位大人所虑…老奴倒有个提议。公子誊抄之时,可在诗稿末尾,亲笔注明‘席间饮孙大人所赠花雕,感其醇厚,遂有此作’以及‘承蒙李大人等惠赠文房,方得挥毫’等字样。如此,既显诸位大人之功,亦成全诗之雅意。而公子亲笔原稿…公子珍视此情此景,欲留作纪念,想必诸位大人…也能体谅?”
张管家这番话,可谓滴水不漏,面面俱到,重申李昭然“共享”初衷,占据道德高地。提出在誊抄版上注明“赞助商”,满足了他们的“署名”需求,提升了其礼品价值。以“留作纪念”为由,保住了原稿,避免了直接分配或拍卖的尴尬。
言辞恭敬,给足了所有人面子。
果然,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纷纷点头。
“张管家此言有理!”
“共享雅事,方显我辈风流!”
“注明出处,甚好!甚好!如此,我送的那方砚台,也算沾了文气!”
“李待诏留作纪念,理所应当!我等岂能夺人所爱?”
孙大人和李郎中对视一眼,也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们要的,无非是这份“关联”和“名分”,至于原稿,能得到誊抄版并注明贡献,已是意外之喜。
一场小小的风波,在张管家老练的斡旋下,就此平息。众人再次举杯,气氛重新融洽起来。
郑大富在一旁,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着孙大人和李郎中满意的表情,又看了看李昭然,心中暗想:“嘿嘿…胖爷我虽然错过了卖酒,但这路子…好像更宽了?跟孙大人合作卖‘神都花雕’?或者跟李大人合伙开个‘诗宝斋’,专卖李待诏同款文房?嗯…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啊!”他仿佛又看到了无数金元宝在眼前飞舞,刚才的“懊悔”早已抛到九霄云外,脸上重新堆满了笑容。
李昭然看着恢复和谐的场面,心中对张管家更是佩服。他端起酒杯,再次向众人致意,心中却更加坚定了信念:在这神都,才华是利刃,人情是罗网。唯有持身以正,审时度势,方能在激流中稳住根基。
然而,诗稿引发的热潮还未完全过去,宴会的风向却开始朝着李昭然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
或许是被他的才华、圣眷以及“御前行走”的身份再次深深震撼,或许是酒意上头,一些官员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一位家中颇有待嫁闺女的正五品通政司参议端着酒杯,笑呵呵地走到李昭然身边:“李待诏年少英才,诗名远播,更得陛下如此信重,真是…真是羡煞旁人啊!不知…待诏如今可曾婚配?家中可有安排?”
他压低声音,热切地说:“不瞒待诏,小女年方二八,容貌端庄,也颇通文墨,最是仰慕待诏这般少年才子…不知待诏…”
李昭然顿时头皮发麻,连忙道:“多谢大人美意!只是昭然年纪尚轻,且…且文宫未稳,学业未成,实无心思考量婚嫁之事…”心中暗忖:文宫青莲还蔫着呢…
这边刚婉拒一位,另一位宗室远支、挂着闲职的辅国将军又凑了过来,声音洪亮:“李待诏!老夫是个粗人,不懂那些文绉绉的!我就直说了!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跟你差不多大,文不成武不就,就佩服有本事的人!整天嚷嚷着要拜师!你看…要不你就收他做个记名弟子?不用多费心,就偶尔指点一二,让他沾点文气就行!”说着,还拍了拍李昭然的肩膀,力道不小。
李昭然:“……”
紧接着,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
“李待诏!我有一外甥女…”
“待诏!老夫有一侄孙,甚是聪颖,欲拜在待诏门下…”
“李待诏,家中小女…”
说媒的、荐徒的、甚至还有想结拜兄弟的…各色人等,借着酒劲,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将李昭然围在中间!场面一度十分“热烈”甚至有些“混乱”。这些官员,或许真心欣赏,或许更想通过联姻、师承等方式,与这位前途无量的新贵捆绑关系。
李昭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应付得疲于奔命。他一面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一面言辞清晰地、态度坚决地一一回绝:
“大人厚爱,昭然愧不敢当…”
“昭然资历浅薄,岂敢为人师表…”
“婚姻大事,需遵父母之命,昭然不敢自专…”
“结拜之事,更非儿戏…”
他虽然年轻,但心思通透,深知这些关系一旦沾上,后患无穷。此刻绝不能有丝毫含糊。
主桌上几位大员看着这一幕,有的捻须微笑,觉得有趣;有的则微微摇头,觉得有些官员失了体统。张管家和郑大富见状,连忙上前,一边帮着李昭然挡驾,一边笑着打圆场:
“诸位大人!诸位大人!心意我家公子心领了!”
“今日只论诗文,只叙情谊,其他事改日再议,改日再议!”
“来来来,喝酒喝酒!孙大人,您这酒真是绝了!”
好不容易,才将这股“说亲荐徒”的风潮暂时压了下去。
李昭然回到座位,暗暗松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得比大战一场还要心累。他看着席间依旧热情洋溢、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官员们,心中苦笑:“这神都的官场…真是比妖邪更难应付啊…”
宴会,在一种热闹、微醺、又带着些许荒唐的气氛中,继续了下去。而李昭然的才名与“行情”,显然又因此番即兴赋诗和随后的风波,再次飙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