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西市寻踪 诡匠秘语引迷途(1/2)

神都的喧嚣似乎并未因碧波潭的波澜而有所改变,但李昭然深知,平静水面之下,暗流愈发汹涌。朝廷与天师府对“水龙怨”的严厉警告犹在耳边,那被封锁的深宫秘怨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暂时阻隔了前路。然而,“锁龙”二字,却如同一盏在迷雾中悄然亮起的灯,指引着新的方向。

连日来,郑大富几乎泡在了神都的茶楼酒肆、坊市胡同之间。他那些三教九流的关系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锁龙”这个词看似神秘,但在某些行当里,却并非毫无踪迹。

“锁龙…锁龙…”一个在西市开了几十年铁匠铺的老匠人,捋着被火星燎得焦黄的胡须,眯着眼回忆,“小老儿好像听我师父提起过…不是兵器,也不是寻常锁具…好像是一种…特殊的桩子?对!锁龙桩!”

“锁龙桩?”郑大富眼睛一亮,连忙给老匠人斟满酒,“老哥哥,仔细说说!啥样的桩子?干啥用的?”

老匠人呷了口酒,压低了声音:“那可是老黄历了…据说不是咱们民间用的东西。那桩子,通体漆黑,似铁非铁,似石非石,上面刻满了歪歪扭扭、看不懂的符文,瞅着就邪性!据说是前朝官府…呃,也可能是宫里,用来钉风水、镇地脉用的!专门打在那些据说‘龙气’不稳或者‘地龙翻身’的地方!”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不过…我师父那会儿就说,那玩意儿邪门得很,说是镇地脉,倒更像是…锁住了什么东西的生机。打上桩子的地方,久而久之,草木凋零,水源枯竭,连鸟兽都不愿靠近…所以后来好像就很少用了。谁知道呢,都是传说…”

锁龙桩!钉风水、镇地脉、锁生机!

郑大富如获至宝,连忙将消息带回李宅。

“锁龙桩…”陈淮安闻言,立刻在脑海中搜索相关记载,“确有此类记载!多见于前朝风水异志之中,被视为一种颇为霸道的风水镇物,有伤天和,故正道风水师极少使用。其制作方法早已失传…若黑莲教或玄真子寻找此物,目的绝非寻常!”

李昭然手指轻叩桌面:“能锁住地脉生机…其力量性质,倒是与那‘水龙怨’有几分相似。难道,玄真子想用此物,来对付碧波潭下的封印?或者…另有所图?”

“胖爷我还打听到,”郑大富补充道,“那老匠人说,他爷爷那辈好像见过打造这种桩子的模具,但后来战乱…呃,是前朝末年动荡时遗失了。据说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西市那片老作坊区!现在那儿鱼龙混杂,好多废弃的宅子和工坊。”

西市老作坊区!一个明确的地点!

“事不宜迟,即刻去查!”李昭然起身,“无论玄真子目的为何,找到这‘锁龙桩’或其线索,必能抢占先机!”

西市老作坊区,位于神都西城边缘。这里曾是手工业聚集的繁华之地,但随着时代变迁和几次火灾,早已衰落。如今到处是断壁残垣、废弃的宅院、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焦糊和霉味。只有少数几家顽强的老作坊还在经营,更多的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和见不得光的黑市交易在此地进行。

三人根据郑大富打听到的模糊信息,在迷宫般的巷弄和废弃院落中仔细搜寻。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息,偶尔有野猫窜过,或看到阴影中窥探的警惕目光。

“这鬼地方…真能藏东西?”郑大富嘀咕着,小心地避开一滩污水。

李昭然文宫感知全开,仔细探查着周围的能量波动。忽然,他脚步一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左前方一处半塌的院落。那里,传来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阴冷粘稠的邪气波动!与黑莲教的气息同源,却更加隐晦!

“那边!”他低声道,率先向那院落潜去。

院落大门早已腐朽倒塌,院内杂草丛生,一座主屋半边屋顶塌陷,露出朽烂的房梁。那股邪气,正是从主屋深处传来!

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透过破败的窗棂向内望去。

只见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屋内,地面中央,竟然被人用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颜料,绘制了一个直径约莫丈许的诡异法阵!法阵结构复杂,中心是一个扭曲的黑莲图案,周围环绕着无数如同锁链般的符文!法阵的八个方位,各插着一面绘制着狰狞鬼首的小幡!此刻,法阵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那八面鬼首幡无风自动,缓缓摇曳,不断汲取着周围稀薄的生机,转化为阴冷的邪气,注入法阵中心!

而在法阵正中央,赫然摆放着一件东西——那是一个一尺来长、通体漆黑、表面布满诡异螺旋纹路的金属桩尖!虽然只是残件,但其上散发出的禁锢、死寂、掠夺生机的气息,却让李昭然文宫中的青莲微微一颤!

“锁龙桩?!是锁龙桩的残件!”陈淮安低呼,眼中充满震惊,“他们…竟然已经找到了一部分!还在此地布阵…温养它?或是试图修复它?”

这显然是一个黑莲教设立的、极其隐秘的邪阵据点!目的就是为了处理或激活那截“锁龙桩”残件!

“什么人?!”突然,屋内阴影中,传来一声沙哑的厉喝!两名身着黑色劲装、面带黑莲刺青的汉子猛地从梁上跃下,手中淬毒的短刃直扑李昭然三人!他们竟是埋伏在此的守卫!

行踪暴露!两名黑莲教徒身形如鬼魅,手中淬毒短刃带起道道阴风,直扑三人要害!

“动手!”李昭然低喝,眼中寒光一闪,青冥剑瞬间出鞘!面对这邪阵与妖人,他胸中一股借力打力、掌控全局、涤荡妖氛的浩然诗意澎湃而起!

“试借君王玉马鞭,指挥戎虏坐琼筵。” 借力打力,掌控全局!

“南风一扫胡尘静,西入长安到日边。” 南风浩荡,涤荡污秽!

诗魂引动!文宫才气喷薄而出,却并未化作凌厉剑光,而是融入周遭天地!霎时间,院落内仿佛有一位无形的君王降下旨意,虚空之中凝聚出一条金光灿灿、由无数细小符文组成的“玉马鞭”虚影!这“玉马鞭”并非抽打敌人,而是凌空一甩!

呼——!

一股浩荡、磅礴、带着沛然正气的“南风”应势而起!这风并非自然之风,而是凝聚了诗魂意志的才气洪流!风声呼啸,竟隐隐化作千军万马的奔腾之音与凯旋之歌!南风过处,那邪阵散发的阴冷邪气如同遇到克星,被猛烈吹拂、搅动、净化!地面上的尘土却纹丝不动,显示出李昭然对力量精妙的掌控!

诗成异象扰邪阵!

扰阵!

那原本稳定运行的邪阵,被这专门克制邪秽的“浩荡南风”一冲,红光骤然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八面鬼首幡疯狂摇摆,发出凄厉的呜咽声,仿佛要被连根拔起!阵中央那截锁龙桩残件嗡嗡震颤,其上死寂之气被南风引动,竟开始反噬阵法本身,与邪阵能量激烈冲突!

控场!

那两名疾扑而来的黑莲教徒,只觉得一股无形的、浩大的力量攫住了他们,仿佛陷入泥潭风暴!他们擅长的诡异身法瞬间失灵,脚步踉跄,气息紊乱,扑击的速度和力道大减!如同被那无形的“玉马鞭”抽去了锐气!

“淮安兄!大富兄!”李昭然清喝一声,剑光暴涨,抓住对方被“南风”压制、身形迟滞的瞬间,青冥剑化作两道寒星,直取二人手腕!他意在擒拿,而非击杀!

“明白!”陈淮安反应极快!他虽无法像李昭然那般引动磅礴诗魂异象,但亦非毫无还手之力!他深吸一口气,文宫才气流转,口中清吟,双指并拢凌空疾书起李昭然曾教过他的一首诗:

“大车扬飞尘,亭午暗阡陌。” 扬尘蔽日,混淆视听!

“中贵多黄金,连云开甲宅。” 金光耀眼,扰敌心神!

他修为有限,原本只能勉力在身前凝聚起一片稀薄的灰蒙蒙尘土虚影,其中夹杂着些许微弱的金色光斑,朝着那两名教徒罩去,旨在干扰。

然而,就在陈淮安诗成引动、才气涌出的刹那——

异变陡生!

李昭然文宫深处,那一直傲然而立、操控着“浩荡南风”的李白剑魂虚影,似乎感应到了同源诗篇的微弱气息,竟微微一震!也不见它有何大动作,只是屈指一弹!一缕精纯至极、蕴含着缥缈仙韵与不羁剑意的青色流光,如同受到牵引般,自李昭然文宫溢出,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陈淮安刚刚凝聚的那片尘土金光诗境之中!

嗡——!

陈淮安只觉自己那原本微弱滞涩的文宫才气,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浩瀚而飘逸的力量!他身前那片原本稀薄的尘土虚影,瞬间变得浓郁如实质,翻滚涌动,仿佛真有千军万马扬起的征尘!而那点点微弱金光,更是骤然炽亮如夏日骄阳,光芒刺目,几乎让人无法直视!其内更隐隐多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诗仙的狂放与不羁之意!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仅让陈淮安自己吓了一跳,更是让首当其冲的两名黑莲教徒眼前一花,心神剧震!那扑面而来的尘沙仿佛带着千钧重压,那刺目的金光更是直透灵魂,让他们瞬间失去了所有方向感,陷入了更大的混乱!

就连主导战局的李昭然,心中也是猛地一震!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文宫中李白剑魂那看似随意的一弹,以及那缕青光的离去!更感受到了陈淮安那原本平平无奇的诗境,在融入那缕青光后,威力与意境竟陡然提升了数个层次!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李白诗魂…竟能主动强化他人施展的同源诗篇?

这缕青光…是诗魂本源之力?还是某种共鸣?

这意外的发现让李昭然又惊又喜,但此刻战局紧张,不容他细思。他强行压下心中波澜,剑招更快!

与此同时,郑大富也怪叫一声:“看胖爷我的宝贝!”他肉疼地从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皮袋里,摸出几颗黑不溜秋、龙眼大小的铁疙瘩——墨家机关术制品‘霹雳子’,看也不看就朝着那两名教徒脚下扔去!

“嘭!嘭!嘭!”

声并不算太响的爆炸响起,没有多大杀伤力,却爆发出大量刺鼻的浓烟和刺眼的闪光!同时还有数张带着粘性的丝网劈头盖脸地罩过去!

“咳咳!什么鬼东西!”

“眼睛!我的眼睛!”

两名教徒本就身形不稳,顿时被这烟雾、闪光和丝网搞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虽然很快就能挣脱,但这一瞬间的干扰已经足够!

郑大富一边手忙脚乱地继续掏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什么能发出怪声的哨子、能滑倒人的油丸、甚至还有几枚铜钱镖,一边嘟囔着:“娘的!这些墨家的小玩意儿好是好,就是威力差点意思…要是…要是战诗也能像这些东西一样,不需要才气,随手一扔就管用,那该多好!胖爷我砸钱买它几百张,看谁不顺眼就砸过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李昭然的剑尖已精准地点中一名教徒的手腕!

“当啷!”淬毒短刃落地!

郑大富的“金钱攻势”和墨家小玩意更是成功制造了混乱!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制服两名守卫之际,那一直隐藏在阵眼位置、主持邪阵的黑莲教徒首领,见阵法被李昭然的诗魂南风彻底搅乱,守卫又被对方古怪手段压制,眼中闪过一抹极度疯狂与决绝!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本命精血混合着邪气,狠狠喷在手中的控阵法器上!

“圣主不朽!魂祭破障!”他嘶声怒吼,声音凄厉如同恶鬼!

轰——!!!

那本已紊乱不堪的邪阵,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惨烈、毁灭性的暗红色邪能冲击波!这股冲击波并非攻向李昭然三人,而是调转方向,狠狠轰击向阵中央那截锁龙桩残件!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坚硬无比、散发着死寂气息的锁龙桩残件,在这股近距离的自毁式邪能冲击下,竟应声而碎!化作无数闪烁着幽光的碎片,激射向四面八方!

同时,那黑莲教徒首领和两名守卫,也被这剧烈的爆炸震得如同断线风筝,鲜血狂喷,倒飞出去,重重撞塌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墙壁,被埋在一片砖石瓦砾之下,生死不知!

爆炸的余波混合着浓郁的邪气尘埃扩散开来,将整个院落笼罩。

李昭然三人被这股冲击波逼得连连后退,运起才气才堪堪稳住身形,气血一阵翻涌,却并未受重伤。他们看着眼前一片狼藉、邪气弥漫的景象,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该死!他们宁可自毁阵法、毁掉残件,也不让任何线索落入我们手中!”陈淮安懊恼地挥散面前的尘埃,看着那彻底毁灭的邪阵和消失的锁龙桩残件。

李昭然蹲下身,从焦黑的地面上捡起一小块锁龙桩的碎片。碎片入手冰凉刺骨,那股死寂、掠夺生机的气息依旧浓郁,但原本可能蕴含的符文或灵性,已然彻底消散。“够果决…但也证明,此物对他们至关重要!”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堆埋着教徒的砖石瓦砾,“把人挖出来!或许…还能从他们嘴里,撬出点东西!”

然而,他们都知道,最直接、最可能蕴含秘密的物证——那截锁龙桩残件,已经毁了。黑莲教的狠辣与决绝,再次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那黑莲教徒首领伤势极重,胸骨塌陷,经脉寸断,仅凭一口精纯邪气吊着性命。李昭然毫不犹豫,立刻将一缕精纯的文宫才气渡入其体内,并非救他,而是强行刺激其神魂,维持其片刻清醒,以便问话。

“说!锁龙桩有何用处?玄真子在何处?”李昭然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文宫威压如同山岳般笼罩而去。

那首领眼神涣散,口中不断溢出黑血,但在李昭然的才气刺激和威压逼迫下,神魂不由自主地战栗,断断续续地嘶喃:

“锁…锁龙…圣主…需要…所有的…部件…”

“重…重铸…逆…逆…”

“打断…紫微…龙…凤…”

“在…在…‘困…困龙滩’…找…‘镇…镇河铁牛’…”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眼中最后一点邪光彻底熄灭,头一歪,气息断绝。

“困龙滩?镇河铁牛?”陈淮安眉头紧锁,“困龙滩是城北渭水河道的一处险滩,水流湍急,多有漩涡。镇河铁牛…倒是听说过,前朝曾铸造铁牛沉于河底,以镇水患。难道…另一部分锁龙桩部件,藏在那铁牛之中?”

李昭然面色凝重:“打断紫微龙凤…这厮临死前的话,与慧觉菩萨和朝廷的警告隐隐呼应。玄真子收集锁龙桩,绝非只是为了开启某个秘地那么简单!他恐怕是想…重铸某种逆天邪器,直接动摇国本!”

这个猜测让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若真如此,玄真子的疯狂与野心,远超想象!

李昭然又仔细检查了那些收集来的锁龙桩碎片。碎片质地极其特殊,非金非石,触手冰凉,不断散发着吞噬周围生机的死寂气息。他尝试将一丝文宫才气注入碎片,那丝才气竟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消解!

“好诡异的材质!”陈淮安惊道,“竟能吞噬才气!这绝非寻常金属!倒像是…像是某种沾染了极阴死气、又经特殊邪法炼制的异铁!”

郑大富拿起一块碎片掂量了一下:“分量倒是不轻…胖爷我走南闯北,也没见过这种料子。不过…既然能吞噬才气,那要是做成铠甲或者盾牌,岂不是能克制文士和修士?”

李昭然摇摇头:“此物死气太重,常人长期接触,恐怕反受其害,未伤敌先伤己。而且,其铸造工艺似乎也极其古老复杂,不似当代手段。”他小心地将所有碎片收起,“此物虽毁,但其材质特殊,或许日后能派上用场,或从中研究出黑莲教的邪法脉络。”

李昭然再次将西市遭遇、审讯所得以及关于“困龙滩镇河铁牛”的猜测,写成密报,通过渠道送出。

这一次,朝廷和天师府的反应不再是警告,而是悄无声息的行动。

翌日,城北渭河“困龙滩”附近,莫名多了几家新开的“渔家”和“修缮河堤的工棚”。这些新面孔动作麻利,眼神锐利,彼此之间似乎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提防与默契——自然是鸾台与天师府派出的密探。双方都打着“监视河道、以防不测”的旗号,实则都将注意力投向了那浑浊河水之下可能存在的“镇河铁牛”。

而李宅之内,陈淮安则对郑大富那句无心之语上了心。

“大富兄,你昨日所言…将那战诗之力,预先封存于物,无需才气激发便可使用…”陈淮安眼中闪烁着学者特有的探究光芒,“此想法虽看似异想天开,却并非全无道理。墨家机关术可借外物之力,我文道为何不可?若能找到一种能承载、封存才气的特殊材质,再以特定符文引导…或许真能制成所谓‘战诗书页’!”

郑大富一听,小眼睛顿时亮了:“是吧是吧!胖爷我就觉得这主意可行!陈老弟,你要是真能搞出来,钱不是问题!需要啥材料,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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