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烟雨江南尝得百味 土豪队友闪亮登场(1/2)
晨雾如纱,轻柔地笼罩着扬州城外的十里长亭。几声清脆的鸟鸣划破寂静,却压不住亭内某人粗重的喘息和兴奋的嘟囔。
李昭然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这夸张的阵仗。
朝廷颁发的差旅费——一袋沉甸甸、足够寻常人家潇洒过上一年的金银——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的行囊里。他刚刚还在心里盘算着是住官驿省钱还是偶尔体验一下民间客栈,是顿顿啃干粮还是偶尔下馆子打打牙祭。毕竟,这“祥瑞采风使”听起来风光,谁知道是不是个长期饭票?
然而,所有的精打细算,在一位不速之客登场后,都变成了多余的笑话。
“李兄!李诗仙!留步!等等我啊!”
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般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呼喊,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如同失控的巨型蹴鞠,从官道尽头急速滚来…没错,几乎是滚。来人身穿一件用金线绣满铜钱纹样的绸缎长衫,腰带上嵌着的各色宝石在晨光下差点闪瞎李昭然的眼。不是别人,正是童生试上以“月亮像个大银锭”名扬考场的盐商之子,郑大富。
他冲到近前,完全无视一旁脸色微妙的鸾台侍郎苏大人和两名面无表情的女卫,一把…好吧,他试图抱住李昭然的大腿,但因为体型和冲势问题,最终只是一个趔趄扑倒在李昭然脚边,抱住了他的小腿。
“李兄!李诗仙!可算追上您了!”郑大富抬起头,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汗水,眼睛却亮得吓人,“我爹说了!让我务必跟着您!说您是文曲星下凡,圣前童生,浑身冒才气!让我跟着沾沾光,闻闻味也行啊!”
李昭然嘴角抽搐:“郑…郑公子,你先起来说话。沾才气…这个…”
“路上所有花销!全包在我郑家身上!”郑大富不等他说完,立刻祭出杀手锏,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只求李兄路上闲暇时,能指点小弟一二,让我也能…也能那个…呃…吟诗作对,光宗耀祖!”
他话音未落,身后四个健仆吭哧吭哧地抬着两个巨大的描金红木箱子上前,“砰”地一声放下。箱子打开,一箱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华服、锦被、甚至还有枕头;另一箱则是各式各样的精美点心、肉脯、甚至还有一小坛泥封的老酒。更离谱的是,后面还有两个小厮,一个捧着个不断冒出丝丝凉气的紫铜小箱子(墨家冰鉴),一个端着个紫砂茶壶,壶嘴还冒着热气。
李昭然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苏侍郎。这位女官面沉如水,但李昭然分明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甚至还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有这冤大头…啊不,慷慨义士赞助,朝廷的经费正好省下。
“这个…郑公子,采风路途艰辛,恐怕…”李昭然还想挣扎一下。
“不怕不怕!”郑大富拍着胸脯,肥肉乱颤,“我都准备好了!您看!”他抬手一指。
李昭然顺着望去,只见官道旁,停着一辆…堪称移动行宫的马车。车身比寻常马车大了整整两圈,用的是上好的黄花梨木,窗棂雕花镶金,车辕上还挂着玉饰。拉车的四匹马,通体雪白,神骏非凡。这派头,比旁边苏侍郎那辆代表皇家的玄色马车还要浮夸几分。
“车里铺了八层苏绣软垫!带了‘聚香楼’三位大师傅的拿手点心!还有‘听雨阁’的话本全集!保证路上不无聊!”郑大富得意地介绍,“我还雇了四个最好的车夫,两班倒,保证日夜兼程…呃,是稳步前行!”
李昭然扶额。这哪是去采风,这分明是土豪出门炫富兼郊游。
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带着几分怯怯和兴奋:“李…李兄?可否捎带小弟一程?”
只见儒生陈淮安背着一个半旧的书箱,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因为奔跑而泛红。他先是恭敬地对苏侍郎行了一礼,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李昭然:“小弟家中清贫,本无力远游。但听闻李兄奉旨采风,心向往之。小弟不才,于江南风物典故略知一二,愿为李兄充当向导书吏,只求管饭…呃,只求能随行学习,感悟诗道!”
得,队伍又壮大了。
苏侍郎终于开口,声音清冷,一锤定音:“既是同窗好友,又有郑公子慷慨解囊,李采风使便应下吧。人多也热闹些,便于…采集祥瑞。”她把“采集祥瑞”四个字咬得略重。
李昭然还能说什么?他看着眼前:一位目的不明、气场压人的朝廷女官;两个背景板般的宫廷女卫;一个话痨且自带干粮(才学)的迷弟书生;还有一个闪闪发光、行走的钱袋子。
他的采风之旅,从一开始,画风就彻底跑偏了。
奇葩采风团,正式启程!
郑大富的豪华马车一马当先,李昭然和陈淮安最终还是选择了相对低调的官家马车,苏侍郎的车驾殿后。郑大富还嫌不够,派了两个家仆骑着快马前头开路,逢人便喊:“圣前童生李诗仙采风车队经过,闲人避让!”搞得李昭然恨不得把车帘拉得死死的。
第一站的目的地是润州,一座以美食和漕运闻名的江南名城。
路上,郑大富几次想挤上李昭然的马车“探讨诗文学问”,都被李昭然以“车辆颠簸,不宜深思考”为由婉拒。但他隔着一丈远都能听到郑大富在自家马车里嘹亮的呼喊:
“阿福!把那盘‘水晶玲珑糕’给李诗仙送去!”
“阿贵!冰镇的梅子汤快给李兄尝尝!”
“哎呀!这‘千层酥’掉渣了!换一盘新的!”
陈淮安坐在李昭然对面,看着不断被送进来的、包装极其精美的各色吃食,咽了口口水,小声对李昭然说:“李兄,郑公子…真是热情似火啊。”
李昭然拿起一块据说是某家大厨秘制、能“清心明目”的绿豆糕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他是热情似‘钱’。”他无奈地纠正。
旅途倒是不闷。陈淮安果然如他所说,对沿途风土人情了如指掌,从这座桥的传说讲到那个镇的特产,滔滔不绝。李昭然正好借此恶补这个世界的常识。
几日后,车队终于驶入润州地界。水汽明显丰润起来,河道纵横,舟楫穿梭,白墙黛瓦的民居依水而建,确实是一派婉约的江南水乡风光。
一进城,郑大富立刻活跃起来,扒着车窗大喊:“找最好的客栈!不!包下最好的客栈!把招牌菜全都给李兄上一份!”
最终,在苏侍郎“不宜过分扰民”的冰冷目光下,郑大富退而求其次,包下了润州城内最负盛名的“百味楼”最顶层的整个雅间。
雅间名为“听雨轩”,布置得极为雅致,窗外就是潺潺流水。但再雅致的环境,也压不住郑大富的土豪之气。
他大手一挥,对躬身伺候的掌柜道:“把你们这最招牌的、最贵的、吃了最能长才气的菜,统统给我端上来!钱不是问题!”
掌柜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连声应诺下去准备。
李昭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菜如流水般端上。果然,都不是凡品。
第一道:“才高八斗”蟹粉汤包。每个汤包都玲珑剔透,皮薄如纸,能隐约看到里面晃动的汤汁。掌柜亲自介绍:“此包需以一丝才气凝于指尖,轻点破皮,方可吸吮其中鲜美。若用蛮力,则汤汁四溅,风味尽失。”
李昭然点点头,伸出食指,一丝微不可察的银白才气流转(主要是做样子,他怕用力过猛把桌子点了),轻轻在汤包顶上一触,一个小口出现,香气四溢。他优雅地吸食起来,味道鲜美异常,汤汁滚烫,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流涌入四肢百骸,精神似乎真的振奋了一丝。
陈淮安也小心翼翼,勉强用微弱的才气刺破,吃得满头大汗,但一脸满足。
轮到郑大富。他如临大敌,鼓着腮帮子,瞪圆了眼睛,伸出粗胖的手指,对着汤包运气。“嘿!哈!”憋了半天,脸都红了,那汤包皮韧得很,纹丝不动。他急了,猛地一用力——“噗嗤!”汤汁是出来了,喷了对面正埋头苦干的陈淮安一脸一身!
陈淮安:“!!!”他顶着一脸油花和蟹肉渣,整个人都僵住了。
郑大富也傻了,赶紧拿起自己的绸布手帕(上面还绣着个金元宝)要去给陈淮安擦脸:“陈兄!对不住对不住!这包子它不服我!”
李昭然忍笑忍得肩膀发抖。苏侍郎优雅地夹起一只汤包,指尖青光微闪,轻松破开,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第二道:“墨韵留香”黑芝麻糊。乌黑油亮,撒着金色的桂花。掌柜介绍:“此乃墨家一位喜好厨艺的长老所创,吃了能滋阴补肾,乌发亮颜,且唇齿留香…呃,留色。效果约莫持续一个时辰。”
李昭然尝了一口,香滑浓郁,味道极好。然后他就看到郑大富端起碗,咕咚咕咚像喝水一样灌了下去,喝完还豪迈地一抹嘴。
效果立竿见影。郑大富的厚嘴唇,连同半口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如墨。他一张嘴,呵出一口黑气:“好!好东西!就是有点糊嗓子!”
他扭头想跟李昭然说话,一口黑气喷在李昭然脸上。李昭然看着他那副尊容,再看看旁边同样中了招、正对着小铜镜惨叫“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的陈淮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苏侍郎嘴角似乎也弯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她用勺子小口吃着,动作优雅,嘴唇丝毫未染,显然用了某种法子避开了“特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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