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海上旅途2(1/2)
“华盛顿号”庞大的身躯,在第四天清晨的薄雾中,缓缓靠上了维多利亚港的码头。与沪上十六铺的喧嚣混乱不同,此时的香港更像一幅被精心装裱的殖民地图画。
鳞次栉比的欧式建筑沿着山势层层叠叠,港口里帆樯林立,汽笛声此起彼伏,穿着整洁制服的白人警察、包着头巾的印度巡捕、还有无数步履匆匆的华人苦力,构成了一幅等级森严、秩序井然的繁忙景象。
阳光洒在建筑上,反射着刺目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货物装卸的尘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金钱与权力的冰冷气息。
我站在甲板上,俯瞰着这片“远东明珠”,眼神却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疏离。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翻涌上来——2020年的香港,霓虹璀璨,金融巨兽盘踞,却也暗流汹涌。而眼前这1928年的香港,繁华的表象下,是更深重的殖民烙印和底层无声的挣扎。
“下去走走?”李若薇轻声问,她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阴丹士林布旗袍,外面罩着素色薄外套。
“嗯。”我点点头,目光扫过身后,“老驴,熊大,杨队长,再点十个护村队的兄弟,带上家伙,机灵点。庞队长,学生这边你看紧了,没我命令,一个都不许下船。”
“明白!”宋老驴咧开大嘴,拍了拍鼓囊囊的腰侧,“少爷放心,哪个不开眼的敢呲牙,俺老驴把他门牙掰下来当响炮踩!”张熊大只是沉默地点点头,手在衣襟下按了按。杨梅生则利落地挑选了十名眼神锐利、身手敏捷的护村队员,低声交代了几句。
一行人下了船,汇入码头喧嚣的人流。我并非为了购物或观光,此时更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目光扫过那些挂着“怡和洋行”、“汇丰银行”巨大招牌的宏伟建筑,扫过码头仓库前堆积如山的印着英文标识的货箱,扫过衣衫褴褛、扛着沉重麻包、在印度巡捕皮鞭呵斥下步履蹒跚的华人苦力。
光鲜亮丽的欧式咖啡馆橱窗内,西装革履的洋人悠闲地品着咖啡;街角脏污的巷口,面黄肌瘦的孩童蜷缩着,眼巴巴地望着行人。巨大的反差像冰冷的针,刺穿着所谓的“繁华”。
宋老驴大大咧咧地走在我侧前方半米处,像一头闯入瓷器店的蛮牛,魁梧的身躯和凶悍的面相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拥挤的人流自动在他面前分开一道缝隙。
张熊大则紧贴在我另一侧稍后,步伐沉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魁梧的身躯巧妙地遮挡着可能来自各个角度的视线,像一道移动的、沉默的护盾。
杨梅生带着十名护村队员,看似随意地散布在周围,形成一个松散的警戒圈,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我们穿过几条主要街道,在一家售卖舶来品的洋行橱窗前稍作停留,目光掠过里面陈列的留声机、手表,眼神却毫无波澜。李若薇安静地陪在我身边,偶尔低声说一两句。气氛看似平静,但护卫们紧绷的神经未曾松懈分毫。张熊大的耳朵不易察觉地动了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细微的、不和谐的声响,但很快又淹没在街市的嘈杂中。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我看了看怀表:“差不多了,补给也该装完了。回船。”他心中那点对“旧地”的探究,早已被眼前这幅殖民图景带来的冰冷感所取代。一行人迅速折返码头。
刚踏上“华盛顿号”宽大的舷梯,一种异样的感觉便攫住了我。甲板上原本应有的、等待补给结束的短暂喧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寂静。庞玉德正脸色铁青地站在舷梯口,看到我,立刻快步迎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卢先生!出事了!”
我眼神一凛:“说。”
“学生舱那边,死人了。”庞玉德语速极快,“一个叫周炳坤的男学生,就在我们离开后不久,被人发现死在他自己的三等舱铺位上。一刀割喉,手法很利落,血……流了一地。”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是之前老陈同志圈出来的那几个国府暗探之一。”
一股寒意瞬间从我的脚底窜上脊背。我猛地看向李若薇,她的脸色也瞬间白了,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手臂。宋老驴脸上的凶悍瞬间化为暴怒:“他娘的!哪个王八羔子干的?敢在俺老驴眼皮底下搞事?老子扒了他的皮!”张熊大则猛地踏前一步,魁梧的身躯将我和李若薇挡得更严实了些,目光如电,锐利地扫向甲板上的每一处阴影。
“现场在哪?带路!”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三等舱区域弥漫着一股廉价烟草、汗味和此刻浓重血腥气混合的污浊气味。狭窄的舱室过道已被庞玉德带人封锁,几名护村队员脸色凝重地把守着。
舱门敞开,里面的景象触目惊心。一个穿着灰色学生装的年轻男子仰面倒在狭窄的下铺上,眼睛惊恐地圆睁着,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骇然。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横贯他的脖颈,几乎将整个脖子切开一半,暗红的血液浸透了单薄的床铺,滴滴答答地流到舱板地面,汇聚成一小滩粘稠的暗红。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我忍着胃里的翻腾,仔细查看了尸体和狭小的舱室。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凶手下手极其狠辣精准。我蹲下身,避开血迹,目光锐利地扫过尸体手指、衣领等细微处。没有挣扎的抓痕,衣领甚至没有太多凌乱。这更像是熟人作案,或者……是受过专业训练者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
“谁发现的?”我站起身,沉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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