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之外:藏在问题里的新邀约(2/2)

“是音符在排队。”小裳指着画解释,“这个曲子快,点点排得挤;那个曲子慢,点点排得松。”

“那这个连在一起的两个小人,一个写着‘数’,一个写着‘音’,他们在做什么呀?”

“在跳房子。”小裳拿起彩笔,在两个小人中间画了条线,“数说‘我有1、2、3’,音说‘我有高、中、低’,他们踩着线就能一起跳啦。”

王老师边听边记,笔记本上画了好几个小问号——她原本准备了几个“引导方向”,现在发现根本不用。小裳的世界里,学科不是“需要联结的东西”,是“本来就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伙伴”,她的讲述里没有“方法”,只有“看见”:看见鼓点和数字都是“一下一下”,看见声波和跳绳都是“一圈一圈”,看见函数和朋友都是“你变我也变”。

研讨会那天,白雅婷陪着小裳去了区里的报告厅。一进去,小裳就拉了拉白雅婷的手:“好多人呀。”台下坐了几十排老师,前面还有个比五年级教室大得多的讲台。张老师和王老师特意把讲台收拾了,放了张小桌子,摆上小裳的涂鸦本、金属丝和装水的方盒,像在教室里搭了个“小角落”。

轮到小裳时,她抱着涂鸦本走到小桌子旁,没像上次那样紧张得语速快——大概是这桌子太像她的小书桌了。她先把涂鸦本摊开,指着“音乐和数学手拉手”那页:“我先给大家看这个。有次我听苏瑾姐姐弹钢琴,她弹‘1’的时候,手指按在琴键左边;弹‘5’的时候,按在右边。我数了数,1到5有4个空,像台阶一样,数学里也有台阶,1、2、3、4、5,所以它们就拉手啦。”

台下的老师都笑了,有人在笔记本上写:“儿童的‘测量’——用‘台阶’感知距离与音高。”

接着她拿起金属丝,让白雅婷帮她打开声波发生器:“这个是苏瑾姐姐教我的,你们看哦。”她调了低频,金属丝慢慢晃,“现在它在走‘慢慢步’,声音也低低的,像爷爷走路;”又调高频,金属丝快得发抖,“现在它在跑‘快快步’,声音尖尖的,像小猫咪跳。这就是频率吗?苏瑾姐姐说的。”

有个老师举手问:“小裳同学,你怎么知道它们是一回事呀?万一金属丝晃是因为别的呢?”

小裳歪着头想了想,把金属丝换了根细的,同样调低频,这次晃得比刚才明显:“你看,换了细的,它还是慢慢晃,声音也还是低的。如果不是一回事,它应该有时候晃得快声音低,有时候晃得慢声音高呀。”

台下静了下,随即响起低低的议论声。王老师坐在第一排,轻轻点了点头——小裳不知道什么是“控制变量”,可她用孩子的逻辑做了验证:“如果两个东西是一起变的,那它们就有关系”。

后来她又讲了怎么用碎纸屑看声波(“声音大的时候,纸屑跳得高,像开心的小朋友”),怎么用跳绳理解函数(“我跳得快,绳子转得快;我跳得慢,绳子转得慢,我们俩就是‘函数朋友’”)。她没说一句专业术语,可台下的老师都在记:“用‘开心程度’描述振幅”“用‘朋友互动’理解变量关系”“儿童的类比思维:从熟悉的事物找相似”。

提问环节,有个老师问:“小裳,你觉得老师教小朋友的时候,应该怎么让他们也发现这些‘好朋友’呢?”

小裳爬到椅子上,够着桌子边:“让他们自己看呀。比如数学课可以敲鼓,科学课可以画画,他们就会发现,鼓点和数字都要数,画画和颜色多少有关系——就像在院子里找藏起来的伙伴,自己找到才好玩。”

这话一出,台下突然响起掌声,比上次五年级教室的掌声更响,也更久。有个年轻老师红了眼眶,悄悄跟旁边人说:“我之前总纠结怎么把课备得‘全’,现在才想起来,该让课‘空’一点,给孩子留找朋友的地方。”

散场后,好几个老师围着小裳,不是问“怎么想到的”,是问“你觉得画画和科学能当朋友吗”“语文里的故事,能和数学的数字拉手吗”。小裳拿出涂鸦本,翻到空白页:“能呀!”她画了个讲故事的小人,旁边画了个算数字的小人,中间画了个小太阳,“故事里有‘3只小熊’,数字里有‘3’,太阳照着它们,就能一起玩啦。”

回去的路上,白雅婷拎着小裳的涂鸦本,发现里面多了好几张老师写的小纸条:“小裳你好,我是教科学的刘老师,下次我带磁铁来跟你找朋友呀”“我是语文老师,我觉得‘床前明月光’和数字‘1’(月亮只有一个)也能拉手,你觉得呢”。

小裳趴在白雅婷怀里,手指点着纸条上的字:“雅婷阿姨,他们好像真的相信知识能当朋友。”

“是呀,”白雅婷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心里软软的,“因为是你让他们看见,这些朋友本来就站在那里,只是有时候被大人忘了。”

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小裳的小手攥着那张画着太阳的涂鸦纸,纸上的两个小人手拉手,旁边被她添了好多小点点——像好多好多新朋友,正朝着太阳走过来。教育的森林里,那阵“回响”还在荡,只是这一次,它不再只是小裳一个人的声音,成了好多人一起哼的调子,轻轻的,却越传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