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雾锁青崖遇故人(1/2)
青崖山的雾,是活的。
晨露未曦时,它便从谷底的云溪里漫上来,缠过嶙峋的怪石,裹住苍劲的古松,最后漫过山顶那座孤零零的观星台,将整个崖顶晕染成一片朦胧的白。沈清辞坐在观星台的白玉栏杆上,指尖捻着一枚刚摘的苍术,望着眼前翻涌的雾霭,轻轻叹了口气。
三百年了。
自从那场仙魔大战后,她便守在这青崖山,做了个不问世事的散仙。世人都道昔日的“清辞仙子”仙途坦荡,却不知她早在三百年前,就把心落在了那场大火里,连同那个一身红衣的身影,一起烧成了灰烬。
“阿辞,你看这云深之处,藏着世间最烈的酒,也藏着最痴的人。”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沈清辞猛地回头,指尖的苍术“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滚进了雾里。空荡荡的观星台上,除了她自己,什么都没有。
是幻觉。
她苦笑一声,弯腰去捡那枚苍术,指尖却在触碰到地面的瞬间,摸到了一片温热。不是玉石的冰凉,而是……人的体温。
沈清辞心头一紧,迅速直起身,反手握住了腰间的“碎月剑”。剑穗上的白玉铃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雾中格外清晰。
“谁?”
她的声音带着三分警惕,七分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青崖山常年被云雾笼罩,灵气稀薄,极少有仙者前来,更别提凡人了。
雾霭缓缓涌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一道玄色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那人站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墨发如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身上穿着一件素色的长袍,领口和袖口绣着淡淡的云纹,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他的脸藏在雾中,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清隽的轮廓,以及一双比青崖山的寒潭还要深邃的眼睛。
“姑娘不必惊慌,在下只是迷路的旅人,误入此地。”
男子的声音温和,像是春日里的微风,拂过人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可沈清辞却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浑身僵硬,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这个声音……
“你是谁?”她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青崖山雾锁千年,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入,你怎会迷路至此?”
男子闻言,轻轻笑了笑。那笑声低沉悦耳,像是玉石相击,“姑娘说得是。在下云昭,昨日追一只灵狐至此,不慎被雾气困住,直到方才才挣脱出来。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云昭……
沈清辞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试图从记忆里搜寻相关的痕迹,可翻来覆去,只有一片空白。三百年前的那场大火,烧掉了她太多东西,包括一些不重要的记忆。
她定了定神,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身上没有仙气,也没有魔气,气息平和得像个普通的凡人,可那双眼睛里的沉静与深邃,却绝非凡人所能拥有。更让她在意的是,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与三百年前,那个人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灵狐?”沈清辞挑眉,“青崖山灵气稀薄,从未有灵狐在此栖息。你怕是找错地方了。”
云昭没有反驳,只是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碎月剑上,眼神微动,“姑娘的佩剑,倒是柄好剑。剑穗上的白玉铃,更是罕见的珍品。”
碎月剑是她的本命剑,白玉铃则是当年她拜师时,师父赠予她的信物。这两件东西,除了当年的师门中人,极少有人知晓。眼前这个自称云昭的男子,为何会一眼认出?
沈清辞的警惕更甚,“你到底是谁?”
云昭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戒备,轻轻抬手,摊开手掌。只见他的掌心躺着一枚小小的玉佩,玉佩呈月牙形,上面刻着一个“辞”字,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是佩戴了许久。
“姑娘,你看这个。”
沈清辞的瞳孔骤然收缩,脚步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差点从栏杆上摔下去。那枚玉佩……是她三百年前丢失的!
当年仙魔大战,她与那人并肩作战,在魔族的老巢“焚天殿”中,为了保护他,她被魔尊重伤,玉佩也在混乱中遗失。她曾派人四处寻找,却始终杳无音讯,没想到今日,会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手中见到它。
“这玉佩……怎么会在你手里?”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云昭看着她激动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在下昨日在雾中捡到的,见上面刻着字,便想着或许是哪位故人遗失的。今日遇到姑娘,见姑娘气质不凡,便斗胆拿出,没想到真的是姑娘的东西。”
“捡到的?”沈清辞喃喃自语,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枚玉佩,“三百年了……它怎么会在这里?”
云昭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上前,将玉佩递到她的面前,“物归原主。”
沈清辞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接过玉佩。冰凉的玉佩触碰到指尖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暖流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仿佛有什么尘封的记忆,正在被慢慢唤醒。
她抬起头,看向云昭的脸。此时雾霭已经散去了不少,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竟是一张极为俊朗的脸。
可最让她心悸的,是他眉宇间那抹似曾相识的温柔,与三百年前,那个总是笑着叫她“阿辞”的红衣男子,如出一辙。
“你……”沈清辞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云昭收回目光,看向远方,“雾散了,在下也该告辞了。”
沈清辞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袖,“等等!”
云昭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你……要去哪里?”话一出口,沈清辞就后悔了。她与他素不相识,不过是归还了一枚玉佩,何必如此纠缠?
云昭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温和地笑了笑,“在下四处游历,暂无定所。若姑娘不嫌弃,在下可否在青崖山暂住几日?一来,是为了感谢姑娘今日的收留;二来,在下也想看看这云深之处的风景。”
沈清辞愣住了。她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留下。
青崖山孤寂了三百年,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可此刻,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她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云昭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有星辰坠入其中,“多谢姑娘。不知姑娘芳名?”
“沈清辞。”
“清辞……”云昭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温柔,“好名字。‘清辞丽曲,雅韵悠然’,果然人如其名。”
沈清辞脸颊微微一红,避开了他的目光,“随我来吧,我带你去客房。”
说完,她转身朝着观星台后的木屋走去。云昭跟在她的身后,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温柔,有心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执着。
阿辞,三百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间的小路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沈清辞走在前面,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人的目光,温暖而专注,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甩了甩头,试图驱散心中的异样。一定是因为那枚玉佩,一定是因为他的声音和眼神太像那个人了,所以她才会如此失态。
可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是的,沈清辞,你知道的,他不一样。
走到木屋前,沈清辞停下脚步,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小木屋,“你就住这里吧。里面有干净的被褥,若是缺什么,再告诉我。”
“多谢清辞姑娘。”云昭颔首道谢,目光落在木屋门前的一株幽兰上。那株幽兰开得正好,花瓣洁白,香气淡雅,与沈清辞身上的气息很像。
“这株幽兰,是姑娘种的?”
“嗯。”沈清辞点头,“三百年前种下的,没想到它能活到现在。”
云昭蹲下身,仔细打量着那株幽兰,“它能活下来,是因为有人在用心守护。”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中了。三百年前,是那个人亲手将这株幽兰种下,说要看着它开花,看着她成仙。可后来,他却食言了。
“时候不早了,我去给你准备些吃食。”她避开云昭的目光,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木屋。
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云昭的眼神暗了暗。他知道,三百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切变得模糊,也足以让伤痛深埋心底。可他不怕,他有的是时间,一点点唤醒她的记忆,一点点温暖她冰冷的心。
他站起身,走到木屋门前,推开了房门。房间里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可他却并不在意,只是走到窗边,望着沈清辞的木屋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阿辞,等着我。
雾锁青崖三百年,我终究还是找到了你。这一次,云深不知处,我定不负卿。
沈清辞坐在厨房里,看着锅里翻滚的米粥,心思却早已飘远。她想起了三百年前的那个夏天,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那个人穿着一身红衣,笑着对她说:“阿辞,等我回来,就带你去看云深之处的桃花,好不好?”
可他终究没有回来。
那场仙魔大战,他为了保护三界,以身祭阵,魂飞魄散。她亲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消失,只留下一片火红的衣角,和一枚染血的玉佩。
后来,她带着那枚玉佩,四处寻找他的踪迹,却始终一无所获。直到三百年后,她在青崖山遇到了云昭,遇到了这枚失而复得的玉佩。
难道,云昭真的和他有关系?
沈清辞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魂飞魄散的人,怎么可能复活?云昭不过是一个偶然捡到玉佩的旅人,她不能因为他的声音和眼神,就把他当成那个人的替代品。
可心底的悸动,却越来越强烈。
她盛了一碗米粥,端着走出厨房,朝着云昭的木屋走去。推开门,只见云昭正站在窗边,望着远方的云雾,不知在想些什么。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看起来温暖而圣洁。
“进来吧,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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