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哑母疑症(2/2)
针尖刺入廉泉穴时,张大娘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咯”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松动了。针内关时,她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分。针太冲时,她轻轻叹了口气。
行针过程中,陈江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导入的那丝温热气流,如同灵巧的工匠,正在一点点疏通着那些郁结阻滞之处。尤其是廉泉穴,针下的气感从最初的滞涩,逐渐变得通畅。
留针一刻钟。期间,陈江河让张铁柱去倒了碗温水来。
起针后,陈江河对张大娘温言道:“大娘,您别老想着说不出话这事。心里的委屈、憋闷,该说就说,该骂就骂,别都闷在自己肚子里。气顺了,病自然就好了。”
他又对张铁柱说:“铁柱哥,我给大娘开个方子,主要是疏肝理气的。另外,家里有什么事,多跟大娘商量,别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他拿出处方笺,写下:柴胡、白芍、枳壳、甘草、郁金、远志、石菖蒲。这是柴胡疏肝散合菖蒲郁金汤的加减方。
写完方子,他接过张铁柱递过来的那碗水,却没有立刻给张大娘,而是看着她的眼睛,用温和但带着某种引导力量的语气说:“大娘,来,试着慢慢喝口水。别急,想着水润过喉咙,很舒服。”
张大娘迟疑地接过碗,凑到嘴边。屋子里很静,张铁柱屏住了呼吸。
她小心地喝了一小口。
吞咽动作顺畅。
接着,陈江河又道:“大娘,您试着说个字,随便什么字都行。比如,‘好’。”
张大娘放下碗,嘴唇嚅动了几下,似乎还在与某种无形的束缚抗争。
“娘,您试试!试试!”张铁柱忍不住鼓励道。
张大娘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喉咙里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然后,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字符,终于冲破了阻碍:
“……好。”
声音嘶哑,干涩,但确确实实是人的语言!
“娘!您能说话了!”张铁柱狂喜,一把抓住母亲的手,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张大娘自己也愣住了,她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又尝试着发出几个音节:“……呃……啊……铁…柱……”
虽然依旧沙哑,但字音越来越清晰。巨大的喜悦和委屈同时涌上心头,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次不再是焦急的泪水,而是宣泄和释然。
“能说了…能说了…”她重复着,泣不成声。
张铁柱千恩万谢,非要塞给陈江河几个鸡蛋和一小布袋粮食当诊金。陈江河推辞不过,只收了那点粮食,将鸡蛋留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已是下午。阳光依旧炽烈,但陈江河的心却格外沉静。
连续两次成功的诊疗,尤其是张大娘这例情志病,让他对自己的医术和那奇异的“气感”有了更多的信心。这能力,似乎对诊断和治疗都有极大的辅助作用。
但同时,他也看到了这个时代医疗资源的极度匮乏,以及人们对于疾病,尤其是“心病”认知的局限。
路过大片等待收割的稻田时,他看见几个知青正在田埂上休息,林晓月也在其中。她似乎刚喝完水,脸色比早上好了些,看见陈江河,远远地点头打了个招呼。
陈江河也点头回应,脚步未停。
他想起卫生所墙角那背篓药材,想起刘老根被没收的菜,想起张大娘失而复得的声音。
在这个充满束缚又孕育着新生的年代,他这身医术,和这莫名而来的能力,究竟能走多远?
他抬起头,望向湛蓝的天空,一架喷气式飞机正拉出长长的白线,划过天际,奔向未知的远方。
新的时代,或许,真的快要来了。而他要做的,是在它来临之前,先让自己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