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晨露药香(2/2)
但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生存是现实问题。缸里的米不多了,他需要这些票子去买粮食。
“好。”他点点头,收起了票子,“谢谢。”
林晓月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该我谢谢您才对。”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陈大夫,您这医术是跟谁学的?我看您把脉开方,跟…跟以前不太一样。”
陈江河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行事风格的改变会引起注意。他不动声色地端起那碗已经凉透的粥,喝了一口,借机掩饰:“多看医书,多琢磨,总要有长进。”
林晓月“哦”了一声,没再追问,拿着药包告辞了。
送走林晓月,陈江河看着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毛票,无奈地笑了笑。这点钱,大概只够买几斤糙米。
他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粥,感觉胃里依旧空空荡荡。不行,坐吃山空。他得想办法改善现状。
目光落在墙角那堆草药上。大部分是原主之前采回来的普通药材,品相一般,值不了几个钱。但记忆里,青山公社后面那片绵延的大山,资源丰富,应该能找到更多、更好的药材。炮制好了,不仅可以自用,或许还能送到县里药材收购站换点钱。
说干就干。他拿起墙角的背篓和小药锄,锁上那扇形同虚设的木门,朝着后山走去。
雨后的山路湿滑难行,草木格外葱茏。露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裤脚。陈江河一边走,一边仔细辨认着路边的植物。车前草、蒲公英、益母草……这些都是常见的草药,但他需要更值钱些的。
他循着记忆和知识,往山林深处走去。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投下斑驳的光点。不知走了多久,在一处背阴的山坡下,他眼睛一亮。
几株叶片呈掌状分裂、顶端开着伞形小花的植物,在腐殖质丰富的土壤中静静生长。
“三七!”陈江河心头一喜。这可是好东西,活血化瘀的良药,价值不菲。他小心地用药锄挖开泥土,尽量不伤及根须,将几株三七完整地取了出来,根茎粗壮,品相极佳。
他将三七小心地放入背篓,继续搜寻。凭借着前世丰富的药材学知识和那莫名增强的感知力,他仿佛开了“天眼”,总能敏锐地发现那些隐藏在灌木丛中、岩石脚下的珍贵草药。不过一个上午,背篓里已经多了几株年份不错的黄芪、一些品相上乘的茯苓,甚至还找到了一小片野生天麻。
收获颇丰!
陈江河掂了掂沉甸甸的背篓,心里踏实了不少。这些药材,炮制好了,应该能换回不少生活所需。
他背着背篓,沿着山路下山。快到山脚时,远远看见公社大院门口围着一群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几个干部模样的人站在那儿,公社书记李为民也在,正对着一个穿着旧军装、拄着拐杖的老汉说着什么,神情严肃。那老汉脸色涨红,情绪激动,一条空荡荡的裤管在风中飘荡。
陈江河认出来,那是邻村的战斗英雄,刘老根,在朝鲜战场丢了一条腿,是公社的重点优抚对象。看样子,像是犯了什么错误?
他没有立刻凑过去,而是站在不远处观望。隐约听见“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墙角”之类的词飘过来。
“……我在自家屋后种点菜,吃不完拿去集上换几个油盐钱,怎么就是投机倒把了?”刘老根的声音带着愤懑和不解。
“老根叔,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是性质问题!”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干部板着脸,“私人买卖就是资本主义尾巴,必须割掉!这是原则!”
刘老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自己的断腿:“老子当年在战场上流血的时候,你们……”
“好了好了,老根同志,注意影响。”李书记打断他,语气缓和了些,但态度依旧明确,“东西没收,下不为例。你是老革命,更要带头遵守规定。”
陈江河默默看着这一幕,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就是1979年,改革开放的春风虽然已经吹起,但在这偏远的山村,旧有的观念和束缚依然根深蒂固。个人搞点副业,改善生活,竟如此艰难。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背篓的绳子。自己采药卖钱的想法,是不是也属于“资本主义尾巴”?
看来,有些事情,不能明着来。
他低下头,快步绕开人群,朝着卫生所走去。背篓里的药材沉甸甸的,仿佛也压上了这个时代特有的重量。
路还很长,每一步,都得走得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