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当《失声的唱片》响起(2/2)

“但这是两句。”

大飞说。

张振反复听。在“天荒地老情永在”之后,任剑辉有个极微小的换气停顿——那不是普通的换气,像是在忍住咳嗽。

他忽然明白:“是‘情永在’三个字。任姐唱这三个字时,喉咙应该很不舒服,但她用了一种特殊的颤音,让悲痛中透出决绝。这就是‘带病唱法’的精髓——不是掩饰病痛,是利用病痛带来的音色变化,增强情感表达。”

他们找到当年给任剑辉,看过喉疾的老中医的后人。

老中医的诊疗记录显示,1959年那次,任剑辉患的是“风热犯肺,喉燥声嘶”,本该禁声。

“但她那晚唱完,声音反而更好了。”

老中医的记录写着,“她说‘痛到极处,反生新声’。这或许就是‘病中唱法’的奥秘。”

第三关的答案,可能就是这六个字:“痛到极处,反生新声”。

他们将这个理解写成信,连同前两关的材料,发表在《星岛日报》文化版。

标题是:“寻找林秀珍女士——关于任剑辉‘病中唱法’的解答”

第六幕:传承在暗处。

1979年6月29日,新加坡,余仁生总店。

最后一天。店里人来人往,没人特别。

下午四点,快打烊时。

一个穿素色旗袍的中年女人走进来,手里拿着那份《星岛日报》。

“我找余经理。”

她轻声说。

余仲文从后堂出来,愣住了:“秀珍姐?”

林秀珍比照片上老了许多,但眼神清亮。

她看着柜台上,摆放的三关解答材料,笑了:“三十年了,终于有人全解对了。”

原来她这三年,躲在马来西亚槟城。

一边教当地华人唱粤剧,一边观察谁在找这套唱法。

“师父临终前嘱托我,这套唱法不能失传,也不能轻传。”

林秀珍说,“要传给真正懂戏、懂她的人。你们过了三关,说明懂了。”

她当场示范了“病中七式”。

——如何在喉咙不适时调整呼吸、共鸣、咬字。每式都配有特定的药材调理和穴位按摩。

星时代团队全程录像。

“这卷录像带,你们保管。”

林秀珍说,“但有一个条件——不能商业演出,只能用于教学。师父说,艺术可以卖钱,但精髓不能标价。”

张振郑重答应。

林秀珍最后说:“其实第三关,你们答对了一半。‘痛到极处,反生新声’是对的,但还有下半句——”

她翻开那本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有一行先前被忽略的小字:

“但新声非为炫技,为让后来者知:艺术路上,病痛难免,但只要真心热爱,瘖哑处也能开花。”

尾声:不完美的声音。

1979年10月,香港大会堂。

“任剑辉‘病中唱法’传承讲座”现场。林秀珍亲自讲授,台下坐满了粤剧演员、声乐学生、戏曲研究者。

讲座最后,她播放了1959年那场《牡丹亭惊梦》。

任剑辉略带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礼堂。

“很多人追求完美无瑕的声音。”

林秀珍说,“但师父告诉我,真正的艺术,恰恰在于那些不完美——沙哑中的真情,颤抖中的坚持,病痛中的绽放。”

讲座录像,后来被香港八和会馆收藏,成为粤剧教材。

星时代拍摄的纪录片,《失声的唱片》同年播出,获亚洲电视节最佳文化纪录片奖。

影片结尾,张振在旁白中说:

“有时候,守护一种艺术,不是把它供在神坛,而是让它在不完美中继续活着。就像那张无声唱片——它沉默,是为了让真正的歌声,在三十年后的今天,依然有人聆听。”

庆功宴上,大飞问:“张总,下一部拍什么?我们已经拍过画和唱片了。”

张振想了想:“我听说,九龙城寨有间老照相馆,老板收藏了一批1970年代的照片,每张背后都有一个故事……”

黄沾笑了:“又是悬疑?”

“不。”

张振摇头,“这次拍温情。因为有些真相,不需要谜题,只需要被看见。”

窗外,香港的灯火渐次亮起。

而那些被遗忘的声音,正在某个角落,等待被重新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