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旧圃新苗,寒夜共温壶(1/2)
育苗圃的铁皮烟囱里冒出最后一缕青烟时,阿月正蹲在温室角落给“霞云缀”换盆。新配的盆土是林峰下午刚从后山背来的腐叶土,混着碾碎的木炭和少量骨粉,捧在手里松松软软,还带着雨后山林的清腥气。
“当心别碰着新抽的嫩芽。”楚嫣然端着托盘走过,盘里的陶土盆叮当作响,“张叔刚让人送了批新花盆,说是景德镇的老匠人烧的,透气得很。”她拿起个青灰色的折沿盆,“这只给‘霞云缀’正合适,你看这纹路,像不像你太奶奶绣的云纹?”
阿月凑近一看,盆壁上果然有圈浅浅的云纹,指尖抚过纹路时,忽然想起小时候太奶奶给她梳辫子,总说“云纹能护着姑娘家心细如发”。她小心地把月季连土坨捧进新盆,填土时特意留出三分空隙:“张叔说这样浇水才不会积涝,就像做人得留三分余地。”
温室外面,林峰正踩着梯子修补漏风的窗棂。雪粒子打在塑料布上“沙沙”响,他时不时回头看眼温室的灯光,像怕里面的花草受了冻。“阿月,把那卷防水布递过来!”他的声音混着风声传进来,带着点喘——刚才扛梯子时不小心扭了腰,此刻正扶着墙揉。
“来了!”阿月抱着防水布跑出去,雪粒子落在脸上凉丝丝的。林峰接过布,往窗棂上钉时,腰又“咔”地响了一声,疼得他龇牙咧嘴。“要不歇会儿?”阿月赶紧扶他,却被他摆手推开。
“没事,这点疼算啥。”他咬着牙把最后一颗钉子敲进去,“今晚有暴雪,要是窗户漏风,你那些宝贝花准得冻坏。”他往温室里瞅了眼,“‘霞云缀’刚换盆,最忌忽冷忽热,我这老腰可不能掉链子。”
苏沐雪抱着本线装书从宿舍那边走来,书皮都磨白了,她却宝贝似的裹着棉布。“张叔让我把这个给你。”她把书递给阿月,封面上“育苗札记”四个字是手写的,墨迹都透着陈旧,“说是你太奶奶当年记的,里面有嫁接月季的秘方,特别是‘双色花’的培育法子,写得可细了。”
阿月翻开泛黄的纸页,太奶奶的字迹娟秀有力,在“如何让接穗与砧木相融”那页,还夹着片干枯的月季花瓣,浅粉里透着点白,像极了“霞云缀”的颜色。“这是……”她指尖抚过花瓣,忽然想起张叔说的“银簪护花”的故事。
“你太奶奶在里面记了件趣事,”苏沐雪凑过来看,“说有年春天嫁接‘双色牡丹’,接穗总活不了,她就把陪嫁的银镯子熔了点银水,涂在接口处,结果那年花开得特别艳。”她指着页边的小字,“你看,这里还画了个小银镯子呢。”
阿月果然在页脚看到个简笔画,银镯子上还刻着朵小小的牡丹。她忽然想起自己梳妆盒里那只断了链的银镯子,是娘留给她的,去年不小心摔断了,一直没舍得扔。“要是把银镯子的碎片融了涂在接口处,会不会……”
“试试不就知道了?”林峰不知何时进了温室,腰上贴了片膏药,正往火炉里添柴,“张叔说老法子未必没用,就像他总说‘雪水浇花最养根’,你看圃里的雪水缸,每年冬天都存得满满的。”
说话间,外面的雪下大了,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像有无数小手在叩门。楚嫣然端来个砂锅,刚掀开盖子,醇厚的香气就漫了满室——里面是萝卜炖羊肉,萝卜切得滚刀块,羊肉炖得酥烂,汤面上浮着层亮晶晶的油花。
“张叔特意让人从镇上捎来的羊肉,”她往每个人碗里盛,“说冬至前后就得吃点热乎的,不然寒气侵了骨,开春手都握不住剪刀。”阿月舀了勺汤,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胃里,忽然看见苏沐雪正对着札记里的药方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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