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冰融苗醒,旧瓮绽新绿(2/2)
雨丝开始斜斜地飘下来,落在苗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张叔已经把育苗圃的排水沟疏通了,雪水混着雨水顺着沟往苗圃外流,沟边的青苔被冲得发亮,像条绿色的丝带。“这沟还是去年秋天挖的,”他用树枝把沟里的碎草扒出来,“当时你们还说挖太宽了,现在看,宽点好,免得积水烂根。”
楚嫣然往忆魂苗的根边撒了把草木灰,白色的粉末落在黑土里,像撒了把盐。“防蚜虫的,”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去年这时候闹蚜虫,把半片叶子都啃了,今年提前撒点,让它们闻着味儿就不敢来。”她忽然发现有片叶子背面爬着只七星瓢虫,赶紧让孩子们看,“这是益虫,专吃蚜虫,得护着。”
孩子们立刻围成圈,大气不敢出地看瓢虫爬。小毛豆掏出个透明的小盒子,想把瓢虫装进去,被苏沐雪拦住了:“让它在这儿守着苗不好吗?装起来就帮不上忙了。”她指着记录本上画的瓢虫,“去年记的‘七星瓢虫是苗的保镖’,就是这个意思。”
雨越下越大,我们躲在苗架旁的小棚里,看着陶瓮上的竹棚被雨水打湿,稻草的颜色深了一层,却依旧牢牢护着里面的新苗。忆魂苗的花苞在雨里显得更饱满了,像吸足了水的海绵,随时都要绽开。远处的田埂上,去年种的小树苗已经抽出新枝,嫩绿色的叶子在雨里闪着光,像挂满了小翡翠。
“你看这陶瓮,”张叔看着竹棚下的新苗,忽然叹了口气,“比我还懂护苗。当年你太奶奶用它装稻种,现在它自己当苗的窝,这物件通人性呢。”他从怀里掏出个用红绳系着的小铜铃,轻轻挂在竹棚上,“这是你太奶奶的护苗铃,挂着它,虫鸟都得绕着走。”
铜铃在雨里轻轻晃,发出清越的响,惊飞了落在忆魂苗上的麻雀。楚嫣然忽然指着陶瓮豁口:“那株最壮的芽,好像又长高了点!”我们凑近一看,果然见芽尖又往上蹿了半分,红晕更明显了,像抹了胭脂的小姑娘。
苏沐雪在记录本上写下最后一行字:“春雨初落,陶瓮苗醒,忆魂苞满。旧物新苗,共沐春恩。”她合上本子时,雨恰好小了点,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陶瓮的竹棚上,雨水顺着稻草滴进土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像在给新苗的生长打节拍。
孩子们已经踩着水洼往回走了,小毛豆临走时还回头望了眼陶瓮,大声喊:“苗你快点长,我明天带新采的蒲公英来!”声音混着铜铃的响,在雨雾里荡开,惊得陶瓮旁的蒲公英种子飞起来,像一群小伞兵,落在忆魂苗的根边。
我们收拾工具往回走时,林峰忽然说:“等这几株油菜结籽了,咱们还把籽藏在陶瓮里,让它明年接着长。”楚嫣然笑着点头:“再让张叔教咱们新法子,说不定能长出更好的苗。”
雨停后的阳光格外亮,育苗圃的泥地里映着苗架的影子,像幅拓印的画。陶瓮上的竹棚还在滴水,铜铃偶尔响一声,惊得新苗的芽尖颤一颤,却越长越直。我忽然觉得,这陶瓮像个时光的容器,装着去年的雪、今年的雨、太奶奶的铜铃,还有我们此刻的脚印,把所有的日子连在一起,长出新的希望来。
苏沐雪的记录本放在苗圃门口的石桌上,风翻开最后一页,画中的陶瓮旁,三株新苗正对着忆魂苗的方向生长,像在说悄悄话。远处的麻雀又飞回来了,落在苗架上,却没敢靠近挂着铜铃的陶瓮,只是歪着头看那几株新苗,像在琢磨这冰融雪化的春天,怎么就冒出这么多新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