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冬棚守夜,炉火映旧札(2/2)
林峰挠挠头,刚要说话,火塘边的玉米粒忽然爆开,蹦出粒金黄的,落在楚嫣然鞋上。她捡起来吹了吹,丢进嘴里,眯着眼嚼:“熟了!真香。”
三人围着火塘扒玉米粒,灰里埋着的玉米壳焦得发黑,剥开后,籽粒胀得圆滚滚,咬下去又脆又甜。苏沐雪把玉米粒装进个粗布袋,往札记上倒了点:“给老周的札记留把粮,算咱们替他添的。”
风在棚外呜呜地叫,像有谁在吹骨笛。楚嫣然往火塘里加了根粗柴,火光映着她手里的札记,纸页上的字仿佛活了过来——“戌时,棉絮翻第三次,土温刚好”“子时,添柴半捆,火塘不可太旺,免得失了潮气”“寅时,见棚角结霜,挪了块草席挡着”……
“你看这页,”林峰指着行歪斜的字,“‘道光廿年,雪压塌半面棚,连夜扶架,籽没冻着,倒冻裂了三根手指。’”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背,“咱们这棚还算结实,早上加了三道竹箍,应该扛得住。”
苏沐雪把札记往木箱里收,忽然发现箱底垫着块油布,掀开一看,是张泛黄的地图,画着整个忆魂林的育苗圃分布,每个棚子旁都标着年份和守夜人名字。“你看这里,”她指着标着“光绪廿三”的小棚,“名字是‘苏守拙’,是我太爷爷!”
楚嫣然凑过去,用手指点着旁边的棚子:“这‘楚正’就是我爷爷的爷爷,原来他们当年守的棚子,离咱们现在这处不过两丈远。”
火塘渐渐弱下去,林峰添柴时,发现柴堆旁藏着个陶壶,壶里的米酒还温着,是傍晚从家里带来的。他给每人倒了半碗,酒液在碗里晃着金红色的光。“敬老守夜人!”三人的碗碰在一起,米酒的暖意在喉咙里炸开,顺着血管淌遍全身,连冻麻的脚趾都热了起来。
寅时的梆子在村头敲响时,苏沐雪忽然轻声说:“你们听,土里有动静。”三人屏住呼吸,火塘的噼啪声仿佛都停了,只听见土垄下传来细微的“咔”声,像谁用指甲轻轻叩击着地壳。
“是籽在裂壳。”林峰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走这声音,“札记里写过,‘夜闻脆响,如珠落玉盘,便是籽醒了’。”
楚嫣然把马灯举高,光圈里的棉絮轻轻起伏,仿佛土下有什么在拱动。她忽然想起札记最后一页的话,轻声念出来:“‘守夜人熬的不是夜,是等——等土里的动静,等开春的绿,等后来人接着把这火塘的柴续上。’”
米酒碗里的光晃啊晃,映着三人年轻的脸,也映着木箱里那摞札记,纸页在风里轻轻掀动,像无数只手在翻页,把百年的守夜故事,一页页,传给下一个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