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染坊里的秘密（2/2）

阿月赶紧点头，看着他找了块干净的青石板坐下，铺开纸砚。秋风卷着石榴叶落在他的书页上，他捡起来，夹进书里当书签，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声和染坊前堂的捣衣声混在一起，竟格外好听。

之后几日，沈砚每天都来染坊后院看书写字。阿月染布时，他就坐在旁边，偶尔说句“靛蓝加些苏木会偏紫”“槐花水要晒足七日”，总能说到点子上。阿月问他怎么懂这些，他只说：“我娘以前也爱染布。”

这天，阿月正在染一匹“落日熔金”，用的是柘木汁和红花，颜色像极了傍晚的晚霞。沈砚忽然说：“阿月，你想不想去京城？”

阿月的手顿了顿：“去京城做什么？我只会染布。”

“京城有更大的染坊，有更好的染料，”沈砚放下笔，看着她，“那里的‘天青’能染出云的纹路，‘落日’能映出飞鸟的影子。”他从书里拿出张画，上面画着座气派的染坊，屋檐下挂着五颜六色的布，像挂了片彩虹，“我家开的，缺个懂染布的师傅。”

阿月看着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她想起乡下的爹娘，想起染坊后院的青石板，又想起沈砚看书时，阳光落在他睫毛上的样子。

“我……”她正要说什么，老板娘忽然冲进来，手里举着封信：“沈公子！京城来的急信，说您父亲……”

沈砚的笔掉在纸上，墨汁晕开一大片。他拿起信看了看，脸色发白，起身就往外走：“阿月，我得回京了。那染坊的位置，我写在纸上了，你想通了就来找我。”

他走得匆忙，夹在书里的石榴叶掉了出来。阿月捡起来，发现背面写着行小字：“青石板上的染渍，像极了我家乡的星星。”

日子一天天过，阿月把那匹“雨过天青”做成了件长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箱子里。老板娘问她还去不去京城，她总是笑而不答，只是染布的手艺越来越精，染出的“雨过天青”里，真的能看出云的纹路了。

入冬时，染坊来了位穿官服的人，说是沈公子派来的，递上封信和个木盒。阿月打开木盒，里面是套染坊的钥匙，信上写着：“后院的石榴树我让人移到京城了，就种在染坊后院，等你来时，正好开花。”

阿月握着钥匙，忽然想起沈砚说过，他家乡的石榴树，开起花来像团火。她抬头看向门口，老板娘正对着那匹刚染好的“映日红”赞叹，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布上，像落了片晚霞。

“老板娘，”阿月忽然说，“我想请个假，去京城。”

老板娘愣了愣，随即笑了：“早该去了。记得给我带匹京城的好料子！”

阿月收拾行李时，把那块沈砚剪下的夹袄下摆也放了进去。那灰绿色的污渍已经洗不掉了，却像块独特的印记。她想起沈砚说过，万物都有自己的颜色，哪怕是不小心染错的，也有它的用处。

离开小镇的那天，阿月回头看了眼“锦绣染坊”的招牌，忽然觉得，有些颜色，是染在布上的，有些颜色，是染在心里的。就像那“雨过天青”，看着是天空的颜色，其实藏着个人的影子，风一吹，就晃啊晃的，晃得心里暖暖的。

马车驶离小镇时，阿月打开沈砚给的锦囊，里面除了钥匙，还有片晒干的石榴叶，背面的字迹清晰依旧：“染坊的名字我想好了，叫‘月砚坊’。”

阿月把叶子放进贴身的荷包里，指尖划过“月砚坊”三个字，忽然笑了。或许有些颜色，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染布，是为了染亮某段日子，某个人的眼睛。就像此刻车窗外的阳光，落在她的布包上，把那匹“雨过天青”照得透亮，青中带蓝，像极了沈砚看她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