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后山山楂红,旧影叠新踪(2/2)

阿月摸着木牌上凹凸的刻痕,忽然想起太爷爷留下的那把旧柴刀,刀柄上也刻着“平安”,当年他就是用这把刀在后山砍了棵歪脖子树,搭了个避雨的棚子,太奶奶总说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家”。她低头咬了口山楂,酸意瞬间漫到舌尖,却在咽下去时尝到点微甜,像极了太奶奶熬的山楂酱,酸里裹着蜜。

“阿月姐,你看我摘了个双胞胎!”小毛豆举着两个连在一起的山楂跑过来,果子红得发亮,像两颗并蒂的红玛瑙。他把山楂往阿月手里一塞,转身又扎进山楂丛里,虎头帽被枝桠勾住,拽了半天才扯出来,帽顶的绒球掉了个,滚进石缝里。

“别跑远了!”阿月捡起绒球,发现上面沾着片山楂叶,纹路清晰得像幅小画。她把绒球塞进兜里,刚直起身,就看见林峰正往楚嫣然竹篓里放山楂,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像触电似的缩回,却又同时笑了——他手里的山楂沾着她的指温,她竹篓里的山楂带着他掌心的汗,酸溜溜的气息里,忽然掺了点说不清的甜。

日头爬到头顶时,竹篮和竹篓都满了。林峰提议去避雨棚歇脚,那棚子就是当年太爷爷搭的,如今顶上盖了层新的茅草,四壁挂着些风干的草药,是山脚下的老中医挂在这儿的。“这棚子修过三次了,”他指着墙角的刻痕,“第一次是我爹修的,第二次是张叔,这次是我加了几根立柱。”

墙角的木柱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日期,最上面一行是用刀刻的:“民国三十八年,与秀儿避雨于此”,字迹苍劲,是太爷爷的笔迹。下面跟着“民国五十年,带囡囡摘山楂”,是太奶奶的字,娟秀里带着点力气。再往下是“一九七五年,陪阿峰补棚子”,应该是林峰父亲的记录。

“秀儿是太奶奶的小名,”阿月摸着那行字,指尖能感受到木头的纹路,“太奶奶日记里写过,有次下暴雨,她和太爷爷在这儿躲了一夜,太爷爷用体温给她暖脚,第二天鞋湿了,就背着她回家。”

楚嫣然把山楂倒在干净的布上摊开,忽然发现颗被虫蛀的果子,里面藏着只红瓢虫,正慢悠悠地爬。“快看,”她把果子放在手心,“这虫子长得跟小灯笼似的。”小毛豆立刻凑过来,刚想伸手碰,就被林峰按住:“别碰,这叫七星瓢虫,是益虫,吃蚜虫的。”

“就像太爷爷保护太奶奶一样?”小毛豆歪着头问,虎头帽歪在一边,露出的耳朵上沾着片山楂花。

大家都愣了愣,随即笑起来。阿月看着阳光下摊开的山楂,看着木柱上的旧字迹,看着身边说说笑笑的人,忽然懂了太奶奶那句话——“日子就像这山楂,看着酸,嚼着嚼着就甜了;人就像这避雨棚,修修补补,总能挡住风风雨雨。”

往回走时,小毛豆提着半袋山楂干,是去年晒的,硬得像石头,他却吃得津津有味。林峰帮楚嫣然拎着竹篓,两人的影子在石板路上挨得很近,像并蒂而生的山楂。阿月走在最后,手里攥着那枚掉了的绒球,兜里揣着刻着“平安”的木牌,忽然觉得,这后山的路,走了一代又一代人,踩出的脚印叠在一起,就像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牵挂,从未走远。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山楂的酸香混着野草的气息漫过来,小毛豆忽然唱起太奶奶教的童谣:“红果果,酸溜溜,摘一串,送朋友……”歌声撞在山壁上,弹回来,像太奶奶的声音在应和。

阿月抬头望去,远处的炊烟正从村里升起,像条细细的线,一头拴着后山的山楂红,一头拴着院里的饭菜香。她忽然加快脚步,想快点回去,把新摘的山楂熬成酱,就像太奶奶当年做的那样,酸里裹着蜜,让这日子,在唇齿间,在心里,都留下点值得念想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