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新枝向暖,百代有余温(1/2)

育苗圃的晨露还凝在“传承”树的新叶上时,阿月已经踩着青石板上的苔痕走到了玻璃棚前。昨夜下了场小雨,棚顶的玻璃淌着水痕,像给晨光蒙了层纱,把里面的物件都映得朦朦胧胧——太爷爷的账册、太奶奶的绣花绷、爷爷的粗布马甲,还有那棵刚栽下的纪念树,影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轻轻摇晃,像群安静的故人。

“快看这可可苗!”林峰的声音从棚内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阿月推门进去,看见他正举着放大镜,对着第100代可可苗的叶背仔细看,阳光透过镜片,在叶片上投下小小的光斑,“这叶脉里有红点!跟太爷爷账册里画的一模一样!”

阿月凑过去,果然见翠绿的叶脉间嵌着细密的红点,像谁用朱砂笔轻轻点过。她忽然想起太爷爷账册里的批注:“可可苗现红点者,百年一遇,结荚必丰。”指尖抚过叶片,那红点在指腹下微微凸起,像藏在时光里的印章。

楚嫣然端着个竹筛走进来,里面摊着新采的玫瑰花瓣,露水顺着筛眼往下滴,在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张叔说今天要做‘百福胭脂’,”她把花瓣倒进陶瓮,“用100片带露的玫瑰,加100粒鹰嘴豆磨的粉,还要用铜雀秤称足100钱,说是能给育苗圃添福气。”

“100钱?”阿月看着石桌上的铜雀秤,秤杆上的刻度最末端才到50钱,“这秤称不了啊。”

“张叔早想到了,”楚嫣然从瓮里掏出个新做的秤砣,是用去年收获的可可豆压制成的,泛着深褐色的光,“他说旧秤配新砣,就像老根发新枝,刚刚好。”

苏沐雪抱着卷宣纸进来时,裙角还沾着泥,显然是刚从河湾那边回来。“‘归燕’号的窗纱缝好了,”她把宣纸铺在石桌上,上面用朱砂画着幅长卷,“我把圃里的故事都画下来了,从太爷爷栽第一棵可可苗,到咱们种‘传承’树,一共101笔,少一笔都觉得不圆满。”

阿月俯身细看,长卷的开头是片荒芜的坡地,太爷爷扛着铁犁蹒跚走来;中间画着太奶奶在窗前捣玫瑰,铜碾转得慢悠悠;再往后是爷爷穿着粗布马甲修剪果树,爸爸捧着育苗证书笑;最后几笔是玻璃棚里的场景,四人围着可可苗,阳光从棚顶洒下来,把影子拉得很长。

“这最后一笔……”阿月指着长卷末端的空白,“怎么没画完?”

“等着你来画啊,”苏沐雪把毛笔塞进她手里,“张叔说故事没有尽头,得留着给往后的日子添新墨。”

正说着,张叔拄着拐杖进来了,手里提着个红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猜猜这是什么?”老人笑着解开布,露出个黑陶瓶,瓶口用红布塞着,“这是你太奶奶酿的玫瑰酒,埋在‘传承’树底下快三十年了,今天开封正好。”

陶瓶打开的瞬间,甜香混着酒香漫了满棚,像把三十年的时光都酿成了蜜。林峰赶紧找来四个粗瓷碗,张叔亲自斟酒,酒液在碗里晃出琥珀色的光。“第一碗敬太爷爷太奶奶,”老人端起碗,对着长卷里的画像举了举,“谢他们给咱们留下这方好天地。”

四碗酒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酒液溅在石桌上,很快被蒸发,只留下淡淡的酒痕,像时光的印记。阿月抿了口酒,甜里带着微涩,像极了太奶奶做的玫瑰糕,又像这育苗圃的日子,有苦有甜,却格外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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