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忆魂木下的光阴絮语（2/2）

穿过密密的树林，泉眼藏在一片开着白色小花的草丛里，水潭不大，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圆润的鹅卵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水面，像撒了把碎金子。苏沐雪蹲下身，掬起一捧水，冰凉的泉水顺着指缝滴落，水潭里竟映出个模糊的影子——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少女，正对着水面笑，发间别着朵雏菊，和奶奶年轻时的画像一模一样。她眨了眨眼，影子也跟着眨了眨眼，随即化作涟漪散开。

“这泉眼也通灵性。”老木站在旁边说，“心里念着谁，就能在水里看见谁的影子。”

楚嫣然不信，也掬起一捧水，果然看到了年轻时的娘，正踮着脚给爹的箭囊绣花纹，爹在旁边假装看箭，眼睛却一直瞟着娘的手。林峰看时，水里映出师傅在药炉前忙碌的身影，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浸湿，却依旧专注地搅着药杵。

四人坐在泉眼边，用楚嫣然带来的小铜壶煮泉水泡茶。老木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忆魂木叶，叶片呈深绿色，带着淡淡的草木香。“这叶子泡水，能安神。”他一片片放进壶里，“你们年轻人心思重，夜里总爱胡思乱想，喝点这个好。”

水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茶香混着木叶的清香弥漫开来。苏沐雪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暖意从喉咙滑到心里，刚才因回忆泛起的酸涩，渐渐被这暖意抚平。“真好喝。”她轻声说。

“等下我给你们装些木叶带回去。”老木说，“要是想听听过去的事了，就泡上一杯，对着叶子说说话，说不定能想起些忘了的细节。”

楚嫣然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布包，小心翼翼地装着木叶，嘴里念叨着：“得多装些，回去给我娘也尝尝，让她知道爹当年多疼她。”

夕阳西下时，金色的余晖穿过忆魂木的枝叶，把树干染成了暖红色。老木留他们吃饭，他的小屋就在林子边缘，屋顶盖着厚厚的茅草，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木桌，几条长凳，墙上挂着幅褪色的绣品，绣的是两只交颈的鸟儿，针脚细密，看得出来绣时用了心思。

“这是她当年绣的。”老木指着绣品，“说等我从祭坛回来，就挂在新房里。”

晚饭很简单，一锅野菜粥，一碟腌菜，还有蒸得软糯的红薯。可苏沐雪觉得，这是她吃过最香的一顿饭。楚嫣然和林峰抢着洗碗，老木坐在门槛上，看着夕阳下的忆魂木林，嘴里哼着支古老的调子，木杖斜靠在腿边，月长石在暮色中闪着微光。

离开时，老木送他们到林子口，给每人都塞了个装着忆魂木叶的布包，又把自己磨了很久的忆魂木书签分给他们：“这书签能记字，夹在书里，翻到哪页，就能想起当时读这页时的心情。”

苏沐雪的书签上刻着朵小雏菊，楚嫣然的是只展翅的小鸟，林峰的则是株草药。三人谢过老木，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溪水流淌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楚嫣然又脱了鞋，这次林峰也跟着赤了脚，苏沐雪提着三人的鞋，听着他们踩水的笑声，忽然觉得，有些记忆不需要树来记，因为它们已经长在了心里——就像此刻的月光、溪水，还有身边这些人的笑脸。

走到溪畔柳树下时，苏沐雪回头望了眼忆魂木林，夜色中的树林安静而温柔，仿佛真的在低声絮语，诉说着那些藏在年轮里的、关于等待与珍惜的故事。她握紧手里的书签，觉得心里踏实又温暖，就像喝了那杯忆魂木叶茶，暖意从里到外，熨帖了所有光阴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