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旧物里的光阴(1/2)
晨雾还没散尽时,阿月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吵醒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窗台上的月光花爬满了竹架,花瓣在晨露里微微颤动,像谁撒了把碎银子在上面。
“阿月姐,快来看!”小毛豆的声音从堂屋传来,带着点雀跃的慌张,“张叔在仓库翻出个大箱子,说是太奶奶的东西!”
阿月披了件外衣跑出去,只见堂屋中央摆着个樟木箱,张叔正蹲在箱子边,用布仔细擦着上面的铜锁。箱子是深褐色的,边角被磨得发亮,看得出有些年头了,箱盖上刻着缠枝莲的纹样,虽然积了层薄灰,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这箱子是太奶奶的陪嫁,”张叔直起身,手里捏着把黄铜钥匙,“前阵子整理仓库角落找着的,锁都锈住了,昨天泡了半夜煤油才弄开。”
铜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小毛豆踮着脚凑过去,鼻尖几乎要碰到箱盖,阿月按住他的肩膀,示意张叔慢点掀。
箱盖被缓缓打开,一股混合着樟木和旧布料的香气漫出来,带着点岁月沉淀的温润。箱子里铺着块深蓝色的粗布,上面整整齐齐叠着几件旧衣裳——一件靛蓝的土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一条藏青色的围裙,口袋上绣着朵简单的栀子花,针脚有些歪歪扭扭;还有一件小小的虎头帽,绒布已经褪色,老虎的眼睛用黑线绣着,依旧透着股憨气。
“这是太爷爷给太奶奶做的褂子,”张叔拿起那件土布褂子,指着领口内侧的针脚,“你看这针脚,歪歪扭扭的,太爷爷年轻时学做针线活,手笨得很,缝件褂子拆了七遍,太奶奶总笑他‘比纳鞋底还费劲’。”
阿月的指尖轻轻拂过褂子的布料,粗粝的质感里藏着温暖,像是能摸到太爷爷当年笨拙的认真。她想起太奶奶日记里写的:“他笨手笨脚缝的褂子,我却穿了十年,洗得发白了还舍不得扔,冬天套在里面,比棉袄还暖。”
小毛豆从箱子里翻出个铁皮饼干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些零碎物件——几枚磨得光滑的铜钱,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还有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布包。
照片上是年轻的太爷爷和太奶奶,太爷爷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站得笔挺,太奶奶梳着两条长辫子,穿着碎花裙,两人并肩站在老槐树下,笑得眉眼弯弯。照片边缘卷了角,上面还留着淡淡的水渍,像是被眼泪泡过。
“这是他们刚成亲那年拍的,”张叔的声音放得很轻,“太爷爷那时候刚从部队回来,身上还有伤,太奶奶每天给他熬药,就站在这棵槐树下等他好起来。”
阿月拿起那个小布包,红绳已经褪色,解开一看,里面是半块玉佩,玉质不算好,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安”字,边缘磕掉了一小块。“这是……”
“太奶奶说,这是定情信物,”张叔笑了笑,“太爷爷当年把玉佩摔成了两半,自己留着一半,给了太奶奶一半,说‘等我回来,凑成整块就娶你’。后来他真的回来了,只是玉佩再也凑不回原样,太奶奶就用红绳把这半块系着,戴了一辈子。”
小毛豆把铜钱串在红绳上,挂在脖子里,晃悠着跑出去,说要去槐树下“当小地主”,惹得大家都笑。阿月把玉佩重新包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冰凉的玉质贴着皮肤,却像有股暖流慢慢淌进心里。
箱子底层还有本厚厚的线装书,封面写着“家用账簿”四个字,字迹娟秀。阿月翻开第一页,上面记着“民国三十七年,三月初五,买棉花二斤,给阿安做棉袄”,后面跟着小小的备注:“他总说冷,棉花得多放些”。
一页页翻过去,全是柴米油盐的琐碎——“买布三尺,给囡囡做肚兜”“换洋油一盒,灯芯要省着用”“阿安带回来的红糖,给隔壁王奶奶送一勺”……最后一页停在“民国五十年,冬,雪大,阿安咳嗽得厉害,煮了冰糖梨水,他说甜,像小时候偷摘的野山楂”。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是空白的纸页,带着岁月的沉静。阿月的眼眶有点发热,原来那些被遗忘的日子,都被太奶奶一笔一划记了下来,藏在这旧账簿里,像串起的珠子,颗颗都闪着生活的光。
楚嫣然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手里端着刚熬好的粥,看见箱子里的物件,轻轻“呀”了一声:“这围裙上的栀子花,我娘也绣过!她说照着太奶奶的样子学的,就是总绣不好花瓣的弧度。”
林峰扛着锄头从外面进来,裤脚沾着泥,看见照片时愣了一下:“这不是老槐树吗?跟现在长得差不多嘛!”他凑过去指着照片里的槐树,“你看这树杈,现在还在呢,就是更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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