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苔痕漫阶,新蕊藏旧事(1/2)

晨露还凝在竹篱笆的尖梢时,阿月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往育苗圃深处走,鞋跟敲在石上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昨天刚下过场夜雨,阶前的青苔吸足了水,绿得能拧出汁来,她扶着斑驳的木栏杆,指尖划过被岁月磨圆的柱角——这栏杆还是太爷爷年轻时亲手打的,如今木纹里嵌满了雨痕,像老人脸上的皱纹。

“阿月姐!”小毛豆举着个铁皮饼干盒从拐角冲出来,差点撞在她身上,盒子里的东西叮当作响,“你看我找到啥了!”

阿月稳住他晃悠的肩膀,瞥见盒里的玻璃弹珠在晨光里滚出虹彩,混着几颗生锈的铁环。“又去后院的老槐树下刨了?”她笑着刮他鼻子,“张叔说那片土下埋着你太爷爷的工具箱,可别把树苗刨坏了。”

孩子仰着晒得黝黑的脸,献宝似的从盒底掏出个铜制小玩意儿,巴掌大的圆盘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安”字,边缘还挂着半截细链。“这是啥?”他举着铜盘对着太阳照,光斑在阿月脸上跳来跳去。

阿月的呼吸忽然顿了半拍。那是太奶奶的平安锁,当年太爷爷给刚出生的女儿打的,可惜孩子没留住,锁就被太奶奶埋在了槐树下。她接过铜盘,指腹摩挲着凹凸的刻痕,锁身的铜绿像层凝固的泪,“这是……能保平安的东西。”

小毛豆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指着栏杆下的石阶:“那里有朵花!”阿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石缝里竟钻出株紫花地丁,四片花瓣撑着露珠,像只振翅欲飞的紫蝴蝶。她想起太奶奶的日记里写过:“阶前石缝里的花,比园子里的金贵,因为它知道自己要使劲长,才对得起透下来的那点光。”

正看得出神,楚嫣然挎着竹篮从月亮门进来,篮里的艾草晃出细碎的香。“张叔让晒的艾草收好了?”她把篮子放在石桌上,看见阿月手里的铜锁,眼神暗了暗,“这锁……你找到了。”

“嗯,”阿月把铜锁放进饼干盒,“小毛豆刨出来的。”她没说太奶奶的事——有些旧事,像石缝里的根,不碰它,反而长得更稳。

楚嫣然蹲下身给紫花地丁培土,指尖沾着湿泥:“昨天翻地时见着几株野薄荷,摘了些晾着,等晒干了给你做香囊。”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总说夜里睡不安稳,薄荷能安神。”

阿月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三年前楚嫣然刚来时的样子。那时她还是个怯生生的城里姑娘,连锄头都握不稳,如今却能准确叫出圃里每种草的名字,指甲缝里总嵌着洗不掉的泥。“去年你种的薄荷,泡茶还剩些,”阿月说,“等会儿找出来混着新的一起晒?”

楚嫣然抬头笑了,眼角的痣在晨光里闪了闪:“好啊,旧的混新的,味道更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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