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晨雾漫苗,新种载旧情(2/2)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芦苇丛里果然有团白影在动,走近了才发现,是只白鹭,翅膀上沾着点泥,正低头啄食水里的小鱼。看见人来,它扑棱棱飞起,翅膀扫过芦苇,带起一串水珠,落在陶瓮里的泥上,像给莲子浇了第一遍水。
“它是来给莲子送祝福的!”小毛豆拍手笑,眼睛亮得像刚被洗过。
回到玻璃棚时,张叔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手里捧着本线装的旧书,书页边缘卷得像波浪。“这是你太爷爷的育苗手札,”老人把书递给阿月,“昨天整理仓库时找着的,里面记着不少老法子,说不定能用上。”
阿月翻开手札,泛黄的纸页上用毛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间或夹着几片干枯的花叶——有可可的豆荚,有玫瑰的花瓣,还有片小小的河莲叶,边缘已经脆得一碰就碎。其中一页画着种莲子的法子:“清明前埋种,以河泥裹之,置阴凉处三日,再移至水边,勿急,待其自醒。”
“太爷爷也种过荷花?”小毛豆凑过来看,小手指着那片河莲叶,“这片叶子是不是就是他种的荷花掉下来的?”
“说不定呢。”张叔笑得眼睛眯成条缝,“你太爷爷总说,育苗就像交朋友,你对它上心,它就对你尽心。你看这手札里的字,每个笔画都透着认真,难怪他种啥都能活。”
苏沐雪已经在“育苗记”的木板上写好了第一行字:“小毛豆,河莲,清明后一日”,字迹娟秀,旁边还画了朵小小的荷花。小毛豆非要自己画个太阳,结果蜡笔涂得太用力,把木板戳出个小坑,惹得大家又笑了一场。
雾彻底散了的时候,河湾的水面泛着粼粼的光,陶瓮里的泥在阳光下渐渐裂开细小的纹,像在呼吸。阿月站在“归燕”号的船尾,看着那只白鹭又飞了回来,落在陶瓮边,低头用喙碰了碰瓮沿,仿佛在确认莲子有没有好好待着。
“你说它们会发芽吗?”小毛豆靠在船舷上,手里还捏着块没吃完的米糕。
“肯定会,”阿月望着远处的芦苇丛,“就像太爷爷种的荷花,当年也只是颗小小的莲子,现在不也把河湾染成了夏天的颜色?”她忽然想起手札最后一页的话:“所谓育苗,不过是把今天的念想,种成明天的风景。”
中午吃饭时,小毛豆非要坐在“南洋香”旁边,说要陪着它长大。阿月看着孩子小口小口扒着饭,忽然觉得育苗圃的神奇之处,不在于能种出多少奇花异草,而在于能让每个走进来的人,都愿意相信“等待”的力量——相信一颗莲子能破泥而出,相信一株幼苗能抵御风雨,相信那些看似微小的希望,终能长成遮天蔽日的风景。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玻璃棚里的“霞云缀”又开了朵新花,粉白的花瓣在风里轻轻晃。林峰在给“育苗记”的木板刷清漆,楚嫣然在修剪“南洋香”的枯叶,苏沐雪则在临摹太爷爷手札里的河莲图,小毛豆趴在石桌上,用蜡笔给画里的荷花涂颜色,涂着涂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蜡笔的红。
阿月坐在竹椅上,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时光变得很慢,像玻璃棚里缓缓转动的光斑,把每个寻常的瞬间都镀上了温柔的金边。她知道,这陶瓮里的莲子,终将在某个清晨顶破泥土;这木板上的字迹,终将排成长长的一串;而这个趴在桌上熟睡的孩子,终将在育苗圃的风里,慢慢长成懂得“等待”与“守护”的模样。
河湾的水静静流着,载着那只陶瓮,也载着满瓮的期待,往更远的地方去。而育苗圃的故事,就像这河莲的根,在看不见的泥土里,悄悄蔓延,长出新的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