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焚心抉择(2/2)
“没事,就是耗神。”杨小玉擦了擦嘴角的血,摆了摆手,脸色却白得像纸,“阵法快成了,你们把东西都放在对应的阵脚,别放错了位置。”
王大鹏赶紧把五样物证一一摆好,煤油瓶碎片被放在最中间,月光从地窖的通风口漏进来,落在碎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是撒了一地的星星。程大林则将五人的贴身物品绕着阵法摆成一圈,栾大祥的笔记本被放在最靠近阵眼的位置,刚放好,笔记本就自动翻开了,停在最后一页,上面栾大祥歪歪扭扭的字迹旁边,多了一行娟秀的小字,是许小雯的笔迹:“多谢。”
布置完已是后半夜,暴雨渐渐停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四人坐在老宅的院子里,石板地上还积着水,倒映着天上的残月,月亮周围裹着一层淡淡的云,像是蒙着一层纱。王大鹏从背包里拿出一台新的摄像机,正在仔细检查设备,镜头偶尔扫过许大源的脸,又赶紧移开,像是不敢多看。
“我想好了。”他突然开口,手指在摄像机的镜头上摩挲着,“明天仪式的时候,我全程录像。就算最后我们都没了,这些视频流出去,也能让所有人都知道许小雯的故事,知道王建国他们这些人的罪孽,知道这笔血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许大源,眼神里满是愧疚,“之前是我太懦弱了,总想着逃避,总想着保全自己,对不起。”
许大源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知道,王大鹏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人都是怕死的,他也怕,只是他没得选。
程大林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那枚塑料哨子。他把哨子放到嘴边吹了一下,声音嘶哑难听,像是破锣在响,却莫名让人心安。“我会守在阵边。”他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她要是有想说的话,我替她传出去,让所有人都听听,她不是什么偷粮票的小偷,是个英雄。”
杨小玉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平安符,塞进许大源手里。符纸还带着她的体温,上面的符文是用她的指尖血画的,边缘已经有些发黑。“这符能帮你护住心脉,撑得久一点。”她的白发又多了些,在晨光中格外显眼,像是落了一层霜,“明天我守在阵法外面,用我家传的法子镇住周围的阴气,至少让你能安心完成契约,送你一程。”
许大源握紧了平安符,指尖传来符纸粗糙的触感。他看向站在晨光里的三人,忽然笑了,那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笑得最轻松的一次。“要是我真变成了缚灵,你们可别客气。”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几分认真,“该怎么收就怎么收,别让我留在这老宅里害人。”
王大鹏鼻子一酸,赶紧别过脸去,假装检查摄像机的存储卡,肩膀却在微微颤抖。程大林低下头,看着地面上的水洼,里面倒映着他模糊的影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杨小玉别过脸,望着天边渐渐亮起来的霞光,眼眶红了,却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月亮慢慢西沉,天边的霞光越来越浓,橘红色的光芒铺满了半边天,云朵被染成了金色,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程大林突然抬起头,眼神变得有些空洞,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却是清脆的女声,带着一丝怀念,一丝向往:“哥,你看。”
四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东方的天际,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老宅的瓦檐上,洒在院子里的杂草上,也洒在他们的脸上,暖洋洋的。
“她让我传话。”程大林的声音恢复了沙哑,却带着一丝温柔,“1968年那天,她被带到地窖前,正好是日落。她被绑着,跪在地上,没能看清最后一眼夕阳。今天的日出,她想多看会儿。”
许大源望着那轮冉冉升起的红日,眼眶突然热了。他想起许小雯的虚拟画像,想起她在意识里闪回的那些画面,想起她被火焰包裹时,那双充满绝望和不甘的眼睛。他轻轻开口,像是在对空气说话,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以后每年的日出日落,我都陪你看。”
杨小玉从布包里拿出几个冷硬的馒头,分给众人。大家都饿坏了,却没什么胃口,只是小口小口地啃着,谁也没说话。王大鹏突然想起什么,开口说道:“我堂叔那边,我已经发了消息,把他爹当年逼许小雯抄认罪书、按手印的事全说了,还把证据发了过去。他现在肯定焦头烂额,被纪委的人盯着,也算替许小雯出了口气。”
程大林点点头,在地上慢慢写道:“我家人也知道了,他们说会帮着澄清许小雯的事,不让她再背着小偷的骂名。”
杨小玉也轻声说:“我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我欠许小雯一条命,现在该还了。我奶奶没骂我,就说,做得对。”
许大源没说什么,只是把平安符贴身收好,塞进衣服里,紧紧贴着心口的位置。他摸了摸心口,那里很平静,却像是在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明天子时的到来。
地窖里的阵法隐隐透出淡淡的红光,和天边的霞光遥相呼应。栾大祥的笔记本突然自动合上,封面上的血渍慢慢变淡,最后变成了一朵小小的焦黑花朵,像是在无声地祭奠着什么。老宅的风里,再也没有了那首诡异的童谣,只剩下清晨的微风,轻轻拂过院子里的杂草,像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许大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坚定地看向三人:“回去睡会儿吧,养足精神,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三人跟着他站起身,往房间走去。路过堂屋时,许大源回头看了一眼八仙桌上的古籍,只见书页慢慢合拢,最后一页的朱批在晨光下闪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他知道,明天过后,不管结果如何,这笔纠缠了几十年的笔债,终将有个了断。而他,也终于能给许小雯一个迟来了太久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