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缝在墙里的信（2/2）

小刘面对的测试更直接。

三个时间层的交界处，一台蒸汽机的管道断裂，喷涌着暗金色液体。合成声音要求他在一小时内修复，否则“管道压力将导致船体结构损伤”。

但提供的工具是：1913年的扳手、三个月前林枫团队的现代焊枪、以及…他自己的双手。

更诡异的是，管道断裂处长着牙齿。

不是比喻，是真的、细小尖利的牙齿，排列在管道截面，随着液体喷涌而开合，发出细碎的“咔哒”声。

小刘戴上手套，开始工作。

他发现，使用1913年工具时，管道会“抗拒”——材质变硬，螺丝拧不动。使用现代焊枪时，焊接点会“流血”，暗金色液体从焊缝渗出。只有徒手操作时，管道才相对“顺从”。

“它想要接触。”小刘对着胸前的摄像头说，“物理接触。系统在收集触觉数据。”

他干脆扔掉工具，用手去拧螺丝，用手去按压管道，甚至——当那些小牙齿咬住他的手套时，他没有甩开，而是让它们咬。

疼痛传来，但数据面板显示，管道压力在下降。

“它在…品尝我？”小刘苦笑。

修复完成后，他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手套被咬穿，手指上布满细小的齿痕，每个伤口都在渗出暗金色的液体——他的血和系统的液体混合了。

合成声音：

“工程师测试完成。修复效率：87%。”

“检测到测试者使用多种时代工具，最终选择徒手操作。此行为被解读为‘适应性创新’。”

“奖励：豁免权授予。标记深度：中度。”

“额外奖励：授予‘管道亲和’权限——未来可徒手操作船体结构，无需工具。”

小刘看着自己的双手。伤口正在快速愈合，但皮肤下留下了金色的脉络，像叶脉一样分布在手掌。

他获得了某种“权限”，但也付出了身体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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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室 21:15 测试结果汇总

三人返回时，都带着肉眼可见的变化：

江临胸口的纹路蔓延到锁骨，图案复杂化。

王师傅的眼泪干了，但眼角留下了金色的泪痕，像眼影。

小刘双手布满金色叶脉，触碰到金属时会引发微弱的共鸣振动。

“我们通过了测试。”江临汇报，“但系统从我们这里学到了东西。江临的逻辑悖论、王师傅的情感输出、小刘的适应性策略——都被记录分析了。”

周锐调出数据：“好消息是，污染指数从11%上升到了14%。我们的‘教学’起效了。坏消息是，系统在测试中展示了三种新的能力：逻辑冲突处理、情感峰值采集、以及…授予‘权限’。”

“权限？”李振海问。

“小刘现在可以徒手操作船体结构。”周锐说，“这听起来像是奖励，但实际上是更深层的绑定。系统在把测试者‘工具化’。”

陆薇一直在观察三人：“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意识的异样？思维被干扰？”

江临摇头，但补充：“写悖论的时候，我感觉到系统在‘思考’。不是人类的思考，是巨大的、冰冷的算法在运转。它在尝试理解我的话，就像我们尝试理解外语。”

“它在学习人类逻辑的漏洞。”陆薇总结，“而我们成为了它的‘逻辑漏洞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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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0 第二夜前夕

距离午夜还有一小时。

所有人聚集在指挥室，等待。墙壁上的心脏搏动得越来越快，像在倒计时。

周锐突然站起来：“k-7隔音舱的完整扫描结果出来了。林枫的刺绣报告…比我们想象的更庞大。”

他连接平板到大屏幕。高精度的三维模型展开，整个刺绣图案的完整结构呈现出来：

最外层：十日死亡记录表

· 详细记录了林枫团队47人十天的死亡情况

· 每日死亡人数浮动（8-15人），与团队“情绪熵值”正相关

· 表格边缘有一行小字：“恐惧是高效燃料，但冷静的绝望续航更久”

中间层：十种身份映射表

· 船长（审判者）、医生（救治者）、乐师（演奏者）、文书（记录者）、工程师（维护者）、厨师（供养者）、财务官（管理者）、了望员（观察者）、水手（执行者）、贵族（享受者）

· 每种身份对应特定死法，但可重叠

· 备注：“活人履行身份可减少死亡名额，但会加深标记”

最内层：核心警告与建议

陆薇开始朗读屏幕上识别出的文字：

“如果后来者看到这份报告，请记住以下事实：”

“1. 这不是诅咒，是失控的实验系统。1913年，爱德华·卡莱尔船长参与了一个名为‘奥菲莉亚观测站’的项目，试图研究人类在绝对绝望中的行为模式。”

“2. 项目发生事故，与海洋深处的‘古老意识碎片’融合。碎片以‘极端情感戏剧’为食，尤其喜欢道德困境下的痛苦抉择。”

“3. 初代十名船员以‘身份契约’试图平息碎片的饥饿，但契约有漏洞——未定义终止条件，导致永恒循环。”

“4. 财务官阿尔杰农·菲奇发现了真相，试图破坏核心印章，只造成了裂痕。那个裂痕是系统的弱点，也是唯一的‘后门’。”

“5. 我们的策略：污染系统数据库。教它逻辑矛盾、伦理悖论、无法理解的‘人性噪声’。目标是让它从‘高效收割机’降级为‘混乱的记录仪’。”

“6. 最终建议：不要试图赢。要试图制造足够多的错误，让系统不得不把资源消耗在‘自我修复’上，而不是收割。”

“7. 关于第十夜：如果撑到第十天，系统会进入‘最终收集模式’。那可能是机会，也可能是彻底的终结。我们没能撑到那一天。”

“——林枫，及奥菲莉亚号第九批受难者，于第13日绝笔。”

报告读完，指挥室陷入长久的寂静。

“所以我们现在是第十批。”李振海喃喃道，“而林枫他们，在第十三天团灭。”

“但他们在团灭前，污染了系统。”周锐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子图表，“看这里，污染指数曲线。林枫团队进入时是0%，第十三天时达到31%。然后…曲线中断。”

“他们达到了某个阈值，然后发生了什么？”陆薇问。

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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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5 钟声再临

距离午夜还有五分钟时，墙壁上的所有心脏同时停止搏动。

暗金色液体不再流动，血管网络暗淡下去，那些肉质凸起表面的人脸最后一次浮现——这一次，是所有死者的脸，包括昨晚的九人和历史上无数批受难者。

他们齐声开口，声音重叠成混沌的低语：

“第二夜…开始…”

“身份：文书、工程师、厨师…”

“死亡名额：11人…”

“豁免者：江临、王建国、刘志远…”

“开始收割。”

然后，心脏重新开始搏动，但节奏变得狂乱、不规律。

指挥室的门自动锁死。

对讲机里传来其他区域的尖叫声——不是留守队员的，是那些被分配在其他房间的队员。

“镜厅！镜子里的人在抓人！”

“医疗室！微生物从通风口涌出来了！”

“泳池…泳池又有水了…救命！”

周锐拼命敲击键盘，试图用生物场检测仪干扰，但仪器屏幕突然融化了。液晶变成粘稠的液体滴落，露出下面金色的电路——电路在自主重组，形成新的图案。

“系统在进化…”他后退，“它在适应我们的干扰手段。”

尖叫声持续了十分钟。

然后，突然停止。

死寂。

墙壁上，十颗新的心脏开始生长。比之前的更大，搏动更有力。表面浮现出新的人脸——今晚的死者。

加上之前的一颗（张宇），一共十一颗。

十一人死亡。

比昨晚多两人。

系统广播响起，声音带着某种…满足感？

“第二夜收割完成。死亡人数：11人。情绪峰值平均值：8.3。”

“数据质量：优良。系统效率提升2.7%。”

“污染指数：14%…检测到逻辑冲突数据残留…正在清理…”

“清理进度：缓慢。预计需要3小时。”

“备注：感谢测试者江临提供的‘法律逻辑悖论’。系统已启动专项分析进程。”

江临感到胸口标记传来剧烈的灼痛。

他看向其他人。王师傅和小刘也一样，标记在发烫、搏动，像在呼应墙壁上那些心脏。

“我们成了系统的…”小刘声音发抖，“…重点关注对象。”

陆薇走到窗边。暗红色的太阳终于沉入海平面以下，但天空没有变黑，而是变成了更深的暗紫色，像淤血的颜色。

“它在为我们调整环境。”她说，“优化实验条件。”

江临低头看怀表。时间显示：00:17。

但窗外的天空，开始缓缓变亮。

不是日出，是某种内部的发光——浓雾深处透出暗金色的光芒，像巨大的生物在海底睁开了眼睛。

“天要亮了？”有人问。

“不。”江临说，“是系统在准备第三天的…‘新课程’。”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

和昨晚一样，无法抗拒。

但这一次，在失去意识前，江临听到一个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不是合成音，是一个苍老的、疲惫的男声：

“孩子…你打开了伤口…”

“现在…走进来…”

“我在时间的另一侧…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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