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加密的地图(2/2)

赵启明冲向门,用力推拉。门纹丝不动。密码锁的转盘也锁死了,无论怎么转动都没有反应。

“系统发现我们了。”周锐打字,“它不想让我们看到更多。”

陆薇却指向墙壁:“看,刺绣在发光。”

确实。那些激光扫描下才显现的纹路,此刻开始自主发出微弱的暗金色荧光。不是反射光,是纹路本身在发光,像注入能量后的光纤。

更诡异的是,发光是有顺序的:从最外层的十个扇形开始,一个接一个点亮,然后中间层,最后是最内层的文字。就像某种启动程序。

当所有纹路都点亮后,墙壁开始渗出液体。

和钢琴室一样,暗金色的粘稠液体从墙体缝隙渗出,但不是随意流淌,而是沿着刺绣纹路的轨迹流动,勾勒出完整的图案。液体在流动过程中微微搏动,像有生命。

“它在…自我呈现。”江临说,“系统阻止不了,因为信息已经嵌入物理结构了。它只能让信息以‘异常现象’的形式展示出来。”

液体最终在墙壁中央汇聚,形成一个光滑的镜面。镜面里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另一个场景:

一个昏暗的房间(就是他们梦境里的那个锅炉舱角落),七个人围坐在煤油灯旁。其中额头有烙印的男人——林枫——正抬头“看”着镜面外的他们。

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但墙壁上的液体开始排列成文字:

“时间不多了。系统已经注意到这个异常数据点。我长话短说。”

“第一,基础规则:系统需要每日收割‘十种身份’对应的能量。但人数可在8-15人浮动,取决于情绪质量。”

“第二,漏洞:如果活人主动履行‘身份职责’,可以抵消部分死亡名额。比如医生救人、乐师演奏、文书记录…”

“第三,危险:系统会学习进化。我们最初的成功策略,到后期会变成陷阱。”

“第四,终极建议:不要试图‘赢’。要试图‘教’。教系统矛盾、悖论、它无法理解的逻辑。污染它的数据库,让它从‘高效杀戮机器’降级为‘混乱的记录仪’。”

“最后,关于1913年:初代船员用十枚印章签订了契约。财务官菲奇试图破坏船长印,只造成了裂痕。那个裂痕是关键——它是系统的‘伤口’,也是后来者的‘入口’。”

“去找裂开的印章。它是钥匙。”

文字到这里停止。

镜面中的林枫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的影像开始扭曲。不是信号干扰那种扭曲,是他的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拉伸、揉捏,最后破碎成无数光点。

液体文字也迅速蒸发。

隔音舱的门锁突然弹开。

但没有人急着出去。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逃跑,”陆薇缓缓说,“而是在这里‘上课’。给系统上逻辑课、伦理课、甚至哲学课。让它困惑,让它出错。”

周锐还在记录数据:“刺绣的完整内容需要时间破解。但林枫透露了最关键的一点:活人履行身份可以减少死亡。这意味着我们可以主动干预规则。”

“但履行身份也有风险。”赵启明提醒,“系统可能把履行者标记为‘优质素材’,优先收割。”

“所以要把握度。”江临说,“就像走钢丝。既要展示‘身份行为’,又要避免被系统识别为‘典型范例’。”

他们正准备离开时,江临注意到那块刻有日期的钢板背面,还有一行极小的刻字。不是林枫的笔迹,更古老,是花体英文:

“for my blood, if you read this… the wound is also a door.”

(致我的血脉,如果你读到这…伤口亦是门。)

下面是一个熟悉的纹章:天平与断剑,中央有一道裂痕。

菲奇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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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0 返回途中的异变

走出隔音舱的瞬间,声音回来了。

但不是正常的声音——是整个轮机舱的历史声音同时爆发。

左侧1913年区域:蒸汽机的轰鸣、工人的吆喝、金属敲击声。

中间废墟区域: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结构崩塌的巨响、凄厉的惨叫声。

右侧现代区域:设备的电流声、林枫团队焦急的对话片段、以及…钢琴声。

单音的钢琴声,从轮机舱深处传来。和昨晚午夜时听到的一样,重复、单调、敲击摩尔斯码。

周锐凝神倾听,脸色越来越白。

“它在说什么?”赵启明问。

“今晚的预告。”周锐翻译出来,“第二夜。身份:文书、工程师、厨师。死亡名额:10-13人。新增规则:身份履行者将获得‘标记’,标记可继承。”

“标记可继承?”陆薇皱眉,“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轮机舱三个时间层的人影同时转过头,看向他们。

1913年的维修工、焦黑的阴影化石、现代的控制台前坐着的林枫队员——所有“影子”都保持着诡异的同步,用空洞的“视线”锁定他们四人。

然后,那些影子开始移动。

不是走向他们,而是走向彼此。

左侧的维修工走进中间废墟区域,他的崭新工装在接触焦黑环境的瞬间开始碳化、燃烧。但他继续走,走到右侧现代区域,身上的火焰熄灭,焦黑的躯体坐在了那个现代队员旁边。

三个不同时间的“存在”,融合成了一个。

融合后的影子缓缓站起。它的身体是拼贴的:左半身是1913年工装,右半身是现代冲锋衣,中间是焦黑的过渡带。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三个重叠的、缓慢旋转的漩涡。

影子抬起手,指向他们。

然后它的指尖开始渗出暗金色液体,液体在空中凝聚成文字:

“检测到异常数据访问(k-7隔音舱)”

“访问者:江临、陆薇、周锐、赵启明”

“行为定性:主动探索系统漏洞”

“标记分配中…”

液体文字破碎,变成四道细细的金线,射向四人。

江临下意识抬手挡,金线却穿透手掌,直接没入胸口。没有痛感,只有一阵冰冷的麻痹,像被注入液态氮。

其他人也一样。

周锐低头看自己的左手——昨晚印章留下的淡金色纹路,此刻加深了。纹路从手掌蔓延到手腕,图案变得更加复杂,隐约能看到天平与断剑的轮廓。

“我们被标记了。”陆薇平静地说,“作为‘主动干预者’。”

影子完成标记后,开始消散。但在完全消失前,它的“脸”上三个漩涡突然对齐,形成了一个短暂的、清晰的人脸。

江临认出了那张脸。

是曾祖父阿尔杰农·菲奇年轻时的样子——家族相册里有一张类似的照片。

菲奇的幻象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只有江临读懂了唇语:

“伤口已经打开。现在是时候…走进来了。”

幻象消散。

轮机舱恢复了“正常”——如果三个时间层粗暴拼接的状态能叫正常的话。

“快走。”李振海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干扰,“指挥室这边出事了。墙壁在…生长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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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5 返回指挥室

他们冲回指挥室时,看到的是超现实的景象:

指挥室的四面墙壁上,长出了血管。

不是比喻。是真的生物组织——暗红色的、搏动的血管网络,从墙板缝隙里钻出,像树根一样蔓延。血管末端连接着一个个肉质的凸起,大小和形状像人类的心脏,但表面覆盖着金属鳞片。

那些“心脏”在跳动。节奏不一,有的快有的慢,但都在泵送着暗金色的液体——正是隔音舱墙壁渗出的那种。

更可怕的是,每个心脏表面,都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

有的是1913年船员的样貌,有的是现代林枫队员的脸,甚至…还有昨晚死去的九个人的面容。

“它们在记录。”陆薇靠近观察一张人脸——是泳池溺亡的海洋学家张宇,“系统把死者的意识碎片…存储在了这些‘生物服务器’里。”

一张人脸突然睁开眼睛。

是张宇的脸。他的眼球是纯金色的,没有瞳孔。嘴巴开合,发出合成的声音,音调平直:

“数据归档完成。样本#09,身份:了望员。死亡方式:感知超载性溺亡。情绪峰值:恐惧8.7\/绝望6.2。数据质量:优良。”

说完,眼睛闭上。

其他心脏上的人脸也陆续睁眼,开始“播报”:

“样本#10,身份:医生+乐师…”

“样本#11,身份:医生+文书…”

“…数据质量:优良…优良…优良…”

像一场 morbid 的产品展示会。

李振海和幸存者们站在房间中央,脸色惨白。一个年轻船员已经崩溃,蹲在地上捂住耳朵,但那些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是直接在大脑里响起的。

“我们离开后多久发生的?”江临问。

“大约一小时前。”李振海声音干涩,“先是墙壁渗出液体,然后这些…东西就开始生长。我们尝试清除,但一碰它们,碰到的人就会看到…死者的记忆片段。”

他指着一名蹲在角落的队员。那人眼神涣散,反复喃喃:“我淹死了…我没有水…但我淹死了…”

“系统在展示它的‘收藏’。”周锐记录着数据,“也是一种心理施压。它在说:‘看,这就是你们的结局。成为我的数据。’”

陆薇走到墙边,对着张宇的那颗心脏轻声说:“张宇,如果你还能听见…告诉我们,那边有什么?”

心脏剧烈搏动了一下。

张宇的脸扭曲,金色眼睛再次睁开。这次,他的声音带上了痛苦的情绪色彩:

“黑…黑暗…但有光点…像星星…他们在排队…等待被读取…”

“林枫…林枫在最前面…他说…‘教它矛盾’…”

“还有…还有一个老人…他拿着怀表…他在等我…”

老人?怀表?

江临的心脏猛地一跳。

张宇的脸突然痛苦地扭曲,声音变成尖叫:

“不!别读取我!我不想被——!”

声音戛然而止。

心脏表面的人脸开始融化,像蜡一样滴落,露出下面金属的骨架结构。几秒钟后,一颗全新的、空白的心脏重新生长出来,表面光滑,等待下一个“数据”的注入。

寂静。

只有墙壁上十几颗心脏的搏动声,和暗金色液体在血管中流淌的汩汩声。

“它在…回收利用。”赵启明干呕了一下,“存储空间有限?还是它只需要数据的‘精华’?”

周锐的生物场检测仪屏幕突然变红。一行大字跳出:

“系统广播预告:今晚午夜,将进行‘身份履行测试’。自愿履行文书、工程师、厨师职责者,可获得死亡豁免权。但需接受‘深度标记’。”

“测试地点:宴会厅(文书)、轮机舱(工程师)、厨房(厨师)。”

“报名时间:日落前。”

“警告:标记不可逆。标记者将成为系统的‘常驻数据源’。”

日落,还有一个小时。

李振海看向剩余的22人:“谁…自愿?”

没有人举手。

但江临、陆薇、周锐、赵启明四人胸口的金色标记,此刻开始发出微弱的、同步的脉动光。

仿佛在说:你们已经被选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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