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国师（2/2）

李渊笑容满面，声音洪亮，刻意让殿内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霍先生功高盖世，智勇堪称国士无双，非寻常金银爵位可酬其功。朕……”

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此时尚未登基称帝，略显尴尬地改口：“……本国公决意，特封霍先生为‘国师’，位同三公，尊荣无匹！可见君不拜，赞拜不名，参赞一切军国大事！另赐金牌一面，凭此可随时出入宫禁，无有阻拦！”

国师，位同三公，见君不拜，赞拜不名，随时出入宫禁。这等封赏，可谓尊荣至极，权势滔天，几乎与帝王共享权威，前所未有。

殿内瞬间响起一片无法抑制的低低惊叹和倒吸冷气之声。

许多官员看向霍雨浩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羡慕、赤裸裸的嫉妒，乃至一丝深深的恐惧。

然而，霍雨浩的反应却再次如同冰水泼入热油，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他并未表现出丝毫激动或感恩戴德，甚至连表情都未曾变一下，只是微微拱手，语气依旧平淡如初：

“多谢唐国公厚意。然霍某乃闲云野鹤之人，生性散漫，于朝堂官位、世俗权柄并无兴趣。此前相助二公子，初衷亦非为功名利禄，只为尽快终结乱世，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岁月。

若国公真有诚意酬功，不若尽快召集众臣，商议天下一统之后，与民休息、革除前朝积弊、开创盛世之新策，方为务实之道。”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如同平地惊雷。竟有人如此干脆利落、甚至堪称傲慢地拒绝了唐国公如此厚重的封赏？

而且还是以“闲云野鹤”、“并无兴趣”这等理由？这简直是对世俗权威的公然漠视与挑战。

李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阴霾与怒意。李建成眼中掠过一抹幸灾乐祸与算计，李元吉更是猛地瞪圆了眼睛，脸上怒气勃发，差点就要忍不住出声呵斥这“不识抬举”的狂徒。

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尴尬与紧张几乎凝固了空气。

就在这剑拔弩张、几乎难以收场的时刻，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越悠扬、仿佛能涤荡人心的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了空，携静斋师仙子，听闻唐国公驾临洛阳，特来拜会，恭贺天下即将一统之喜，苍生得免涂炭之苦。”

众人循声望去，仿佛找到了打破僵局的救星。只见了空禅师与师妃暄，不知何时已如同从画中走出般，悄然来到殿外白玉阶下。

了空气息沉静如古井，宝相庄严；师妃暄白衣胜雪，身姿空灵脱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他们的突然出现，身上那股祥和纯净的气息，瞬间冲淡了殿内尴尬紧张的氛围。

李渊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下台阶，连忙顺势笑道：“原来是禅师和仙子到了，快请进！来得正好，正好！”

师妃暄步履轻盈，宛如凌波微步，步入殿中。目光先是落在御座上的李渊身上，微微颔首致意，尽显礼数。

随即，那双清澈如水、仿佛能洞悉世情的眸子，便定格在了霍雨浩身上，声音空灵悦耳，如同仙音：“霍先生方才所言，‘终结乱世，还天下太平’，实乃大慈悲、大胸怀之语，与静斋济世救人之理念不谋而合。

然则，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太平盛世亦非仅凭无上武力便可致。不知先生对于未来之‘太平’，可有具体之构想？对于维系世间平衡的‘天道’与纷繁复杂的‘人心’，又有何高见？”

她的问题，听起来温和婉转，实则直指核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考量与淡淡的质疑。仿佛在问：

你拥有如此超越凡俗的力量，你所追求的终极目标究竟为何？你所设想和规划的那个天下，是否真的符合冥冥之中的“天道”运行？又是否能真正安抚“人心”？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紧紧地聚焦于霍雨浩身上。连李渊、李建成都露出了凝神倾听的神色。

霍雨浩迎向师妃暄那双仿佛能映照人心的清澈眼眸，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似笑非笑：“仙子的问题很好。霍某以为，所谓天道，并非虚无缥缈、固定不变的宿命轨迹，而在于这芸芸众生最朴素的求生存、求安宁、求发展之共同愿望。

所谓人心，也并非少数高高在上者口中所定义的‘大义’，而是天下亿万百姓能否吃饱穿暖，安居乐业，不受战乱流离之苦，不受豪强权贵之欺。”

他语气平淡舒缓，却字字清晰，如同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坎上，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中：“我所求之太平，很简单：律法之下，人人平等；上升之阶，向所有有才德之人敞开；有能者居其位，无能者让其贤；彻底打破门阀世族对权力与资源的垄断，让世间再无饿殍遍野，再无流民失所。至于如何实现……”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御座上神色复杂的李渊、一旁眼神闪烁的李建成，最后再次定格在师妃暄那张绝美的容颜上，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源自绝对实力的自信：

“我自有我的方法与步骤。或许过程与静斋千百年来所秉持的理念与方法有所不同，但最终，时间与结果会证明一切。仙子心中若有疑虑，不妨静下心来，拭目以待。”

殿内陷入一片更为深沉的寂静。李渊面露深思，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御座扶手；李建成眼神复杂难明，似乎在急速权衡；李元吉一脸不以为然，却又被霍雨浩无形中散发的气场所慑，不敢轻易插嘴。

了空禅师低眉垂目，双手合十，默念佛号，仿佛已神游物外。

师妃暄则深深地看着霍雨浩，清澈的眼眸中波光流转，似乎想从他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中，看出更多隐藏的奥秘与真实的意图。

平静的殿宇之下，政治的暗流、理念的碰撞、权力的交锋，正在悄然加速涌动。

霍雨浩心如明镜，他知道，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那看不见的硝烟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