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风波（2/2）

自流鲜血，代受刀刑。

此情此景，彻底击溃了所有叛乱者的心防。那四位长老扑倒在地，痛哭流涕，懊悔不已。全场丐帮弟子无不跪倒在地，哭声震天，祈求帮主原谅。

叛乱，竟以这样一种惨烈而悲壮的方式，被乔峰个人的魅力和牺牲彻底瓦解。

霍雨浩在一旁看得心神剧震。他几乎要忍不住施展魂技上前阻止或治疗，但他明白，乔峰此举意义重大，是在以最直接的方式扞卫帮规、收服人心。他强行忍住冲动，心中对“义气”和“担当”有了前所未有的深刻理解。

就在众人沉浸在悲恸与敬佩之中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徐长老）突然出现，阻止了继续行刑，声称有关乎丐帮兴衰、天下安危的大事要宣布。

紧接着，谭公、谭婆、赵钱孙、单正……一众在武林中颇有名望的前辈或地主耆宿接连到场，使得原本悲壮的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而凝重起来。

霍雨浩冷眼旁观，精神探测之下，发现这些人情绪中大多夹杂着恐惧、偏见、以及一种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茫然。

最后，智光大师到来，开始缓缓讲述三十年前那段尘封的往事——雁门关惨案。他言辞恳切，并出示了前帮主汪剑通留下的亲笔信件作为证据。

霍雨浩凝神细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终于明白“契丹人”在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他通过灵眸仔细观察，判断他们所讲述的“事实”大致不假，但他们所知的“真相”恐怕也仅是冰山一角，极可能被人刻意引导和利用。

他更注意到，身旁的乔峰在听到自己身世时，身体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气息剧烈波动，显然内心正遭受着毁灭性的冲击。一场关于身世与阴谋的巨大风暴，已然降临。

徐长老手持信笺，声音沉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打破了林中的死寂：“乔帮主，非是我等有意为难。汪剑通老帮主留下的这封亲笔手谕，原本只传予马大元副帮主一人知晓，被他严加收藏，从未对第二人提起。这些年来，乔帮主您行事光明磊落，为大宋立下汗马功劳，屡破契丹阴谋，更曾阵斩辽国大将，汪帮主的这纸遗令，本应永无再见天日之时。”

他话语一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直至马副帮主不幸遇害，马夫人整理遗物时，方才发现了这封密令。起初，我们都以为凶手是姑苏慕容复，若帮主您能替马兄弟报此血仇，那么您的身世来历，老朽本打算永远隐瞒下去，甚至……毁了这封信。”

徐长老叹息一声，话锋一转，目光投向一旁的马夫人，道：“然而，一来马夫人丧夫之痛刻骨铭心，定要查清真相，不愿让大元兄弟死不瞑目；二来……近来乔帮主您多有袒护胡人之举，所作所为，实已危及本帮安危，老朽纵有不忍，也不得不公之于众了。”

乔峰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我袒护胡人？此话从何说起？”

徐长老道：“那‘慕容’二字，本就是胡姓。慕容氏乃鲜卑余孽，与契丹一般，同是异族胡虏！”

乔峰一怔，涩声道：“哦？原来如此……我倒未曾在意。”

徐长老步步紧逼：“其三，帮主您是契丹后裔之事，如今帮中已知者甚众，变乱已生，再想隐瞒，已于事无补了。”

乔峰仰天长叹，一口积郁在胸中的浊气仿佛终于吐出，整日盘踞心头的重重疑团在此刻轰然揭破。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猛地射向跪在地上的全冠清，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全冠清！你煽动叛乱，就是因为你早知道我是契丹人，是也不是？”

全冠清虽被制住，却毫无惧色，昂首道：“不错！”

乔峰目光扫过宋、奚、陈、吴四大长老，痛心疾首地问道：“你们四位长老，听信他的蛊惑，欲置我于死地，也是为此？”

全冠清代答道：“正是！只是他们优柔寡断，事到临头又心生畏惧，首鼠两端！”四大长老闻言，尽皆羞愧地低下了头。

乔峰死死盯着全冠清，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我的身世秘密，你究竟是从何处得知？”

全冠清冷笑一声，语带玄机：“此事牵连甚广，恕难奉告。须知纸终究包不住火，再隐秘的事，也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执法长老白世镜，他便早已心知肚明！”

此言一出，犹如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

霎时间，乔峰脑海中无数念头激烈交锋，一片混乱。他先是愤怒：“定是他们嫉贤妒能，编造此等弥天大谎来诬陷于我！我乔峰即便孤身一人，也要奋战到底，绝不向奸佞屈服！”

但旋即，另一个声音又压倒了愤怒：“可是……恩师汪剑通的亲笔手谕，笔迹千真万确！智光大师德高望重，与我无冤无仇，何必设此毒计？徐长老是本帮元老，岂会自毁长城？铁面判官单正、谭公、谭婆、乃至那疯癫的赵钱孙，皆是武林中名望素着的前辈……他们众口一词，证据确凿，岂能有假？”

他心中的天平，在情感的不信与理性的证据之间，剧烈摇摆，最终一点点沉向那冰冷而残酷的真相。

与此同时，杏子林中的丐帮众弟子，心情亦是复杂混乱到了极点。一部分人早已风闻此事，将信将疑；更多的人则是此刻方才得知，震骇莫名。他们眼见德高望重的长辈们拿出如山铁证，甚至连乔帮主自己都已无力反驳，不由他们不信。

回想往日，乔峰豪迈慷慨，义薄云天，武功盖世，待人至诚，带领丐帮蒸蒸日上，人人敬仰爱戴。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竟是契丹子孙？

辽宋两国结怨数十年，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死于辽人铁蹄下的丐帮兄弟不知凡几。如今竟由一个契丹人，做了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这简直是天下最荒谬、最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可是，若要他们此刻亲口说出将乔峰逐出丐帮的话，看着那位浑身浴血、却依旧挺拔如松的帮主，谁又能狠得下这个心肠，开得了这个口？

一时间，偌大的杏子林中，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风吹杏叶的沙沙声，以及每个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仿佛无形的巨石，压在所有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