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真正的较量(1/2)

一、审讯室的阴影

山城重庆,雨雾连绵。军统临时审讯点设在一处废弃的仓库深处,远离市区的喧嚣,却也隔绝了阳光,只剩下挥之不去的阴冷潮湿。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黏腻地附着在人的皮肤上,挥之不去。凌啸岳站在单向玻璃后,身形挺拔如松,玄色中山装勾勒出他精悍的轮廓。他没有看玻璃另一侧的景象,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指尖无意识地在斑驳的墙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叩击声,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玻璃的另一侧,审讯室里灯光惨白刺眼。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正瘫坐在冰冷的铁椅上,双手被粗重的麻绳反绑在椅背上,勒出道道紫红的血痕。他低垂着头,汗水早已浸透了身上那件肮脏的粗布衣衫,顺着额前凌乱的发丝,一滴滴砸在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说不说?!审讯员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早已按捺不住怒火,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搪瓷缸子应声跳起,发出刺耳的哐当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男人的身体条件反射般瑟缩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兔子。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血污和恐惧的脸,眼神躲闪着,不敢与审讯员对视,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长...长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放过我吧......

凌啸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这已经是三天内抓获的第五个日伪特务了。他们的口供,简直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么装傻充愣,试图蒙混过关;要么避重就轻,用些无关痛痒的情报搪塞。但作为军统王牌小组的组长,凌啸岳有着猎犬般敏锐的直觉和洞察力。他能清晰地察觉到这些人言语间的破绽,那些刻意的停顿,那些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恐惧与犹豫,都在昭示着他们有所隐瞒,而且,是同一个秘密。这绝不是巧合,背后一定有一张更大的网。

凌啸岳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推开厚重的铁门,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走了进来。审讯员见到他,立刻收敛起怒火,地立正敬礼,恭敬地喊道:凌组长!

凌啸岳微微颔首,目光如鹰隼般落在男人身上。他缓步走到男人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看穿。他不喜欢用刑,却比任何酷刑都更能给人带来压迫感。

张老四,凌啸岳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码头搬运工,家住在南滨路的棚户区。三个月前,你儿子重病,无钱医治,是日本人渡边给了你一笔钱,从此你便开始为他们走私军火,对吗?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冷汗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额角滑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些极其隐秘的事情,对方是如何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凌啸岳缓缓蹲下身,与男人平视。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带着致命的诱惑:我知道你女儿,那个叫丫丫的小姑娘,今年才六岁,很可爱。她现在在日本人手里,对吗?

张老四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女儿是他的软肋,是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也是他最大的恐惧。

你只是个小角色,凌啸岳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一枚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渡边不会真的保护你女儿,等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们父女俩都会死。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张老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现在,你有一个机会——一个活下去,并且救你女儿的机会。

山猫。

当这两个字从凌啸岳口中吐出时,仿佛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张老四紧绷的心理防线。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惊恐和混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声音都变了调:你...你们怎么知道...山猫...

凌啸岳的眼神愈发锐利,如同盯着猎物的孤狼:回答我的问题。他是谁?

张老四的嘴唇颤抖得更加厉害了,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显然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一边是日本人的残酷威胁,一边是女儿的生命安危和一线生机。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让他在这阴冷的房间里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最终,求生的欲望和对女儿的爱战胜了恐惧。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我...我没见过他本人...真的!只知道...只知道他是渡边少佐的新联络员...每次交易都戴着一个青铜面具...说话的声音也经过处理,沙沙的,听不出男女老少...

还有什么?凌啸岳追问,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他右手手腕上有一个狼头纹身,很狰狞的那种...张老四努力回忆着,生怕遗漏了什么,每次交易的时候,他总带着一只黑色的皮箱,看起来很沉...对了!张老四突然想起什么,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身上总带着一种特殊的古龙水味!味道很特别,有点像...像松针混合着烟草的味道,很冲,但又很容易记住...

凌啸岳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狼头纹身,黑色皮箱,特殊的古龙水味...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向审讯员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将张老四带下去。然后,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吩咐道:把他带去安全屋,严加看管,不要让任何人接触。立刻联系秦队长,不惜一切代价,想办法救出他女儿。

审讯员郑重地敬礼,押着失魂落魄的张老四向外走去。

审讯室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凌啸岳独自站在空旷的房间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张老四身上的汗臭味和那若有若无的恐惧气息。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着外面连绵的雨雾,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山猫...狼头纹身...特殊的古龙水...

这只隐藏在暗处的狼,终于露出了一点尾巴。凌啸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如同即将捕猎的孤狼。他知道,一场更加凶险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闻到了猎物的气息。

二、迷雾中的线索

重庆的雨,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如同凌啸岳此刻的心境。他回到那间弥漫着旧木头与淡淡烟草味的办公室,将湿透的风衣挂在门边的衣架上,水珠顺着衣料的褶皱蜿蜒而下,在青砖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将张老四那份墨迹未干的口供,与先前四份已经边角卷起的记录纸,一并摊开在桌面上。五份口供,来自五个不同身份、不同层级的特务,他们或顽抗、或惊惧、或谄媚,但当审讯的锋芒触及核心时,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同一个代号——。

凌啸岳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富有节奏的笃笃声。他拿起一支派克钢笔,翻开那本封面已经有些磨损的牛皮笔记本,笔尖悬停片刻,然后落下,写下一连串关键词:

右手虎口处,狼头纹身,栩栩如生。黑色皮质手提箱,黄铜锁扣,约两尺见方。特殊古龙水味,冷冽,似有松木与皮革气息。

每一个字都写得遒劲有力,仿佛要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钉在纸上。最后,他在笔记本的留白处,重重地写下了二字。指尖划过这两个字,带着一丝探究,一丝玩味,他低声自语:有意思。一个能让这么多棋子共同掩护的名字,你究竟藏在这山城的哪一角呢?

他站起身,走到挂在整面墙上的巨大重庆市区地图前。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街道、建筑和重要设施,一些地方还用不同颜色的图钉做了标记。凌啸岳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红铅笔,目光锐利如鹰隼,在地图上逡巡。他回忆着五名特务的供述,精准地找到了他们各自交代的活动区域或接头地点,然后用红铅笔在那些位置点下了五个醒目的红点。

这五个红点,如同五滴溅落的鲜血,散落在重庆城的不同区域:有的在人声鼎沸的商业区,有的在龙蛇混杂的贫民窟边缘,有的则靠近戒备森严的军政机关。初看之下,它们星罗棋布,彼此之间似乎毫无关联,像是随意撒落的棋子,扰乱着视线。

凌啸岳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却愈发沉静。他退后两步,双臂环抱在胸前,长时间地凝视着地图,仿佛要将这五个点看穿。办公室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雨声和他自己沉稳的呼吸声。突然,他眼中精光一闪,再次拿起红铅笔,以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用直线将这五个看似孤立的红点一一连接起来。

一笔,两笔,三笔...当最后一条线落下时,一个近乎完美的五角星图案,赫然出现在了地图的中央!而五角星的中心,那个被线条交汇、最引人注目的位置,不是别处,正是重庆通讯大楼——这座城市信息流转的心脏,无数电波在此汇聚、发散,维系着战时首都的神经脉络。

通讯大楼...凌啸岳的眼神骤然一凝,瞳孔微微收缩,像是猎人发现了猎物的踪迹。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按在了五角星的中心,那代表着通讯大楼的位置,冰冷的纸张似乎也无法隔绝他指尖传来的热度。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难道...与那份加密电报有关?

三天前,老方冒着巨大风险传来的那份加密电报,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办公桌最深处的保险柜里。那电文极其简短,寥寥数字,却使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加密频率和算法,每一个字符都像是一把锁,顽固地抵抗着破译的尝试。当时,连素有之称的沈安娜都在它面前束手无策,最终只能遗憾地表示,常规方法难以破解。现在想来,那份电报的晦涩难懂,或许并非单纯的技术壁垒,破译的关键,可能根本不在于电文本身的字符组合,而在于那个隐藏在电波之后,发送这份电报的人——或者说,发送这份电报的目的,是否就与这座通讯大楼有关?

这个想法一旦生根,便迅速在他心中蔓延开来,让他原本有些混沌的思路豁然开朗。山猫的活动轨迹指向通讯大楼,而那份神秘电报的源头或目的地,会不会也与这座大楼息息相关?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报告!一名年轻的副官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声音因奔跑而有些气喘,凌科长,秦队长来电,紧急汇报!

凌啸岳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着副官:讲!什么事?

秦队长说,在朝天门码头发现了渡边一郎的踪迹!副官语速极快地说道。

渡边一郎!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凌啸岳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这个日本特高课的王牌特工,已经销声匿迹近一个月,如同人间蒸发,没想到竟会在此时出现在码头。

具体位置?情况如何?凌啸岳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就在朝天门码头,靠近民生公司那片栈桥。据线人报告,大约半小时前,有人看到一个外貌特征与渡边一郎高度吻合的日本人,神色匆匆地上了一艘开往下游的货轮。秦队长接到消息后,立刻带人赶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等他们赶到码头时,那艘货轮已经鸣笛起航,驶入江心,消失在雨幕里了。

消失了...凌啸岳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他缓缓踱步到窗前,望着外面依旧阴沉的天空和连绵的雨丝,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这重重雨幕,看到江面上那艘远去的货轮。

一个大胆的猜测,如同在迷雾中逐渐成型的轮廓,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山猫...加密电报...消失的渡边...这三者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我尚未看透的关联!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像是孤狼在荒原上嗅到了猎物的气息,山猫的目标是通讯大楼,渡边的出现绝非偶然,而那份电报...或许就是这一切谜团的钥匙!

雨声似乎更大了,但凌啸岳心中的迷雾,却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线索撕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了一丝微光。他知道,游戏,才刚刚开始。

三、孤狼的决断

夜幕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黑丝绒,缓缓覆盖了山城重庆的喧嚣。凌啸岳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点,悄无声息地滑入百乐门那流光溢彩的光晕之中。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香水与高级酒精混合的复杂气味,与他身上清冽的皂角味格格不入。他微微蹙眉,不是因为这环境的浮华与奢靡,而是本能地警惕着这片看似歌舞升平背后隐藏的漩涡。

霓虹招牌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如同一个巨大的、光怪陆离的迷宫。衣着光鲜的红男绿女们在门廊下笑语喧哗,他们的笑声像碎玻璃一样刺耳。凌啸岳将黑色风衣的领口立得更高,压得极低的帽檐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留下线条紧绷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他像一匹独行的孤狼,毛色与夜色融为一体,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在人群中逡巡,寻找着那个能解开谜团的关键节点——苏曼丽。他不是来沉溺于这虚假繁华的,他的心脏,正随着任务的迫近而沉稳地跳动,每一次收缩都带着冰冷的决绝。

穿过震耳欲聋的大厅,爵士乐的鼓点敲击着人的神经,舞池里扭动的身影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凌啸岳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吧台。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仿佛能吸收他身上的寒意。他用指节轻轻叩了叩台面,声音淹没在嘈杂中,却精准地传递了信号。

“一杯威士忌,不加冰。”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磨砂纸轻轻划过木头。

酒保是个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眼角的余光迅速与凌啸岳对上,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他手法娴熟地调制着酒液,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旋转。当他将酒杯推向凌啸岳时,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条如同幽灵般,随着杯底的接触,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凌啸岳手边。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点单。

凌啸岳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勾,纸条便已藏入掌心,触感粗糙,带着一丝烟草的余味。他端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漾着危险的光泽。他没有喝,只是将酒杯凑到唇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问道:“安全?”

酒保擦拭着杯子的手没有丝毫停顿,口中随意应着:“二楼,牡丹。”声音平淡得像是在推荐一款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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