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电力站的暗战(1/2)
暮色像一块浸了浓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了重庆城。鳞次栉比的吊脚楼轮廓渐渐隐没在黛色山影中,唯有嘉陵江的水声,在寂静中暗流涌动。沈安娜将黑色风衣的领口微微立起,如蝶翼般轻盈的布料掩去了她半张清丽绝伦的脸庞,只余下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在昏黄路灯的光晕下,闪烁着与这温婉气质截然不同的锐利寒芒。她并非第一次执行这样九死一生的任务,但今夜,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山城特有的湿润水汽,更有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身后,三名精干的地下党员如影随形,他们的呼吸被刻意放缓,脚步轻得像猫。借着街边昏黄路灯投下的斑驳树影掩护,一行人如幽灵般穿梭,目标直指城郊那座盘踞在山坳中的庞然大物——重庆电力总站。这座城市的心脏,维系着战时陪都的脉搏,此刻,正被一双无形的黑手,悄然扼向致命的咽喉。
“沈姐,前面就是变压器区。”年轻的队员小王压低声音提醒,他的手指紧张地蜷缩了一下,指向灯火通明的厂区深处。那里,巨大的变压器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沈安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尖冰凉。她敏锐的目光如同鹰隼,迅速扫过铁丝网围墙上每隔五十米便矗立一个的巡逻岗哨。探照灯的光柱在夜空中机械地移动,切割着黑暗。按照预定计划,本该在此接应他们,提供内部路线图和安保布防的内线老张,此刻却如同人间蒸发,连一丝约定好的暗号——三短一长的灯光闪烁都没有。这份反常的寂静,像一张无形的网,悄然笼罩下来,让她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几乎要断裂。
她下意识地抬手,触碰到风衣内侧口袋里硬硬的物件——那是她的记者证。《中央日报》记者沈安娜,一个以温婉知性、文笔犀利着称的名字。而另一个身份,则隐藏在更深的暗影里,是中共地下党利刃小组的核心成员,代号“夜莺”。记者正金属边角硌着肋骨,那点微不足道的痛感,却异常清晰地提醒着她此刻的分裂与危险。两种身份,如同冰与火,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却足以将她撕裂。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必须冷静,任何一丝慌乱都可能让整个行动功亏一篑,甚至牺牲掉身边这些年轻的生命。
“分头行动。”她轻声下达指令,声音冷静得像深冬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李工,带工具包从通风管道进主控室,切断他们的核心操作。小王,跟我走高压区,控制关键节点。小张,守住西门,一旦发现异常,立即鸣枪示警,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她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三人迅速散开,融入夜色。沈安娜与小王并肩,高跟鞋敲击水泥地面的清脆声响,在这空旷寂静的厂区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每一下都踩在敌人的心尖上。沈安娜秀眉微蹙,索性脱下那双象征着“沈记者”身份的精致皮鞋,拎在手里。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粗糙的水泥纹理摩擦着她细腻的肌肤,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却也让她的感官更加敏锐。这个曾经在巴黎时装周前排优雅品茶,对最新款香奈儿了如指掌的女人,此刻褪去了所有华服与光环,像一只夜行的母豹,柔韧的足弓适应着地面的每一寸起伏,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巨大冰冷的发电机组之间,眼神锐利而警惕。
突然,一阵金属爆裂的脆响,如同骨头被生生敲碎,从主控室方向传来!紧接着,是电流短路时发出的“滋滋”声,尖锐而刺耳。沈安娜瞳孔骤然收缩——不是李工!时间不对,方式也不对!内应已经提前动手了,而且是用这种粗暴毁灭性的方式!她猛地加速奔跑,风衣下摆如黑色羽翼般在身后猎猎展开,手中那把小巧却致命的勃朗宁m1910手枪不知何时已悄然上膛,冰冷的枪口稳稳指向黑暗中任何可能潜藏威胁的角落。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但她的手,却稳如磐石。
主控室的铁门虚掩着,一道刺眼的电光从门缝里透出,伴随着浓重的焦糊味。沈安娜侧身贴墙,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右手食指轻轻搭在扳机上,肌肉紧绷,蓄势待发。左手缓缓推开门,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在这紧张的氛围中被无限放大。
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骤然一滞,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三名穿着蓝色工装的技术人员,正面目狰狞地用扳手疯狂砸向精密的控制面板!火花四溅,如同节日里失控的烟火,每一次敲击都像是砸在重庆城的命脉上。仪表盘上的指针全部疯狂摆动后归向零位,象征着整座城市的光明正在迅速熄灭。而地上,赫然躺着两具穿着保安制服的尸体,鲜血从他们胸口汩汩流出,在光洁的瓷砖上蜿蜒成河,散发出浓重的腥甜气息。老张呢?这三个暴徒是谁?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但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
“住手!”她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划破了室内的疯狂。
三名“内应”猛地回头,脸上还带着破坏的狂热。当其中一人看清沈安娜姣好的面容和玲珑有致的身段时,眼中的疯狂瞬间被一种肮脏的欲望所取代,竟露出一抹淫邪的笑容:“哟,小美人儿来得正好!等我们办完正事,正好尝尝鲜……”污言秽语如同毒蛇的信子,还没完全吐出,沈安娜的枪口已经毫不犹豫地吐出了火舌!
“砰!”沉闷的枪声被厚重的铁门和墙壁吸收了大半,显得并不十分响亮,却带着死神的召唤。那人眉心处,一朵刺目的血花骤然绽开,眼神中的淫邪瞬间凝固,然后迅速黯淡下去。他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撞在滋滋作响、迸射着电火花的配电柜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一股焦臭味混杂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剩下两人见状,惊呼着四散躲避。其中一人反应极快,抓起脚边的扳手,用尽全身力气砸向沈安娜;另一人则像受惊的兔子,连滚带爬地扑到控制台下方,狠狠按下了那个隐藏的警报器!
刺耳尖锐的警笛声瞬间响彻整个厂区,如同濒死者的哀嚎!红色的警示灯开始疯狂闪烁,将沈安娜那张此刻写满冰冷杀意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宛如地狱中走出的复仇女神。
她身体如同柳絮般轻盈灵巧地侧身,堪堪躲过呼啸而来的扳手。扳手“哐当”一声砸在她身后的金属外壳上,火星四溅。落地时,她顺势一个翻滚,躲到一台巨大的柴油发电机后,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几乎就在同时,子弹擦着发电机的金属外壳呼啸而过,“噗噗”两声,在对面的墙上凿出几个狰狞的弹孔,水泥碎屑飞溅。
沈安娜背靠着冰冷的发电机外壳,剧烈地喘息了几口。冰冷的金属和急促的心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再次睁开,眼神已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与清明。脑海中飞速闪过电力站的三维结构图——这是她三天前,以《中央日报》记者身份来此“专题采访”时,在档案室里用她那过目不忘的超凡记忆里,分毫不差地复刻下来的布局。每一条通道,每一个配电室,每一个可能的逃生口,都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小王,听着,立刻封锁东侧楼梯,他们很可能会从那里突围!”她对着藏在衣领内侧的微型对讲机急促而清晰地喊道,同时迅速检查了一下枪膛,架起步枪,利用发电机侧面一个狭小的观察窗,冷静地锁定目标。那个躲在开关柜后的“内应”正试图破坏备用电源系统,他的手抖得厉害,显然被刚才的血腥场面吓坏了,但动作却依旧狠辣。沈安娜屏住呼吸,仔细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计算着他下一次探身的角度和时机。就是现在!在他再次探身,准备用螺丝刀插入线路接口的瞬间,沈安娜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冰冷的金属扳手在男人掌心突然失去重量,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尚未消散,剧痛已如海啸般席卷整条手臂。他甚至没看清那抹从暗影中跃出的窈窕身影,只觉握扳手的手腕传来被烧红烙铁烫过般的灼痛,一声凄厉的惨叫便不受控制地响彻主控室。沈安娜的瞳孔里倒映着飞溅的血珠,没有丝毫波澜,第二颗子弹已循着完美的弹道,干净利落地射穿他的太阳穴。温热的血溅在布满按钮的控制台上,与闪烁的电火花交织成诡异的画面,她甚至能嗅到那股甜腻的血腥气与臭氧混合的古怪味道,嘴角却噙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
最后一名内应眼角的余光瞥见同伴直挺挺倒下,腥甜的血气瞬间堵住了他的喉咙。求生的本能让他像受惊的兔子般转身就往通风管道的方向逃窜,膝盖撞翻工具柜也浑然不觉。沈安娜怎会给他苟延残喘的机会?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竟带着死亡的韵律,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对方即将钻进管道的刹那,足尖巧妙地在地面一旋,身形如柳絮般轻盈却带着千钧之力,飞起一脚精准踹在他膝弯的麻筋上。
一声轻响伴随着男人的痛呼,他重心不稳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属管道上。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清这个索命女阎罗的模样,就感觉后颈一凉——沈安娜不知何时拔出了藏在发髻间的细刃,那是片薄如蝉翼的特制钢片,平日里盘在发间宛如精致的发饰,此刻锋利的刀锋已悄然划破了他的颈动脉。
说,谁是主谋?她蹲下身,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询问天气。指尖拂过鬓角沾染的血滴,动作优雅得与周遭的血腥格格不入。
男人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汩汩涌出,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他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温婉的女人,那双杏仁眼里分明盛着江南水乡的柔情,此刻却比西伯利亚的寒冰更令人胆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风箱般徒劳地抽气,最终头一歪彻底断了气。沈安娜轻轻蹙眉,秀眉微蹙间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她从他工装口袋里翻出一枚樱花形状的黄铜徽章——梅机关的标志在应急灯下泛着阴冷的光,与孙志远办公室抽屉里那枚一模一样。果然是他,这个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沈姐!主控室安全!李工带着两名抢修人员冲了进来,老工程师看到满地狼藉的尸体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工具箱掉在地上。他从事电力工作三十年,见过设备爆炸的惨烈,却没见过这般修罗场似的景象。
别管尸体,先看设备!沈安娜迅速切换回指挥官模式,语气陡然凌厉如出鞘的剑。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电路图铺在操作台上,指尖点过烧焦的线路节点:三号变压器短路,备用电源被破坏,必须在十五分钟内恢复供电,否则防空指挥中心会彻底瘫痪。那双刚刚结束杀戮的手,此刻正稳稳按着图纸,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每一秒延迟都可能让成百上千的同胞暴露在日军的轰炸之下。
李工慌忙戴上老花镜仔细检查,手指在烧焦的线路间快速游走,指腹摩挲着绝缘层爆裂的电缆:高压柜损毁严重,需要临时跳线......
我来!小王自告奋勇,额前的碎发因紧张而贴在皮肤上。他曾是电力公司的技术骨干,这种临时跳线虽然违规,却是眼下最快捷的方法。
沈安娜点头,目光扫过墙上的电子钟——距离日军预定的空袭时间只剩四十分钟。防空指挥中心失去电力支援,整个重庆城的防空系统将形同虚设,那些在防空洞里瑟瑟发抖的妇孺老幼,那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都将失去最后的安全屏障。她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指尖触到粗糙的布料,夜色中隐约可见远处公路上闪烁的车灯正快速逼近,像蛰伏的野兽亮出了獠牙。
小张,外部情况?她对着领口的微型对讲机低语,声音压得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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