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审讯突破口(1/2)
重庆,歌乐山脚下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如今是军统临时设立的审讯点。铅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与院子里肃杀的气氛融为一体。
审讯室内,惨白的白炽灯像一只冰冷的独眼,死死盯着房间中央。马三瘫坐在特制的铁椅上,粗砺的牛皮绳将他的手腕反剪在椅背上,勒出了紫红的血痕。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几道新鲜的伤痕狰狞可怖,那是码头仓库抓捕时留下的记念。此刻,他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头颅几乎垂到了胸口,眼神在布满污渍的水泥地上游移不定,试图用沉默编织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汗臭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令人窒息。
“吱呀——”一声刺耳的门轴转动声打破了死寂。凌啸岳走了进来,身后的卫兵顺手带上门,将外界的喧嚣隔绝。他身着一袭熨帖的黑色中山装,领口风纪扣系得一丝不苟,更显得身形挺拔如松。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最深处的秘密,周身散发着一股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凛冽气场。他没有立刻落座,而是负手缓缓踱步到马三面前,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重锤般一下下敲在马三紧绷的神经上。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马三,如同打量一件毫无生命的物件。
“马三。”凌啸岳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像一柄裹着棉絮的重锤,精准地敲在马三的心上,“码头仓库的那批军火,七九步枪三百支,子弹五万发,是谁授意你走私的?你的上线,在军统的黑名单上排第几号?”
马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却依旧梗着脖子,用一种混合着委屈与茫然的腔调嘴硬:“长官,您……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小的就是个跑码头的苦力,那天……那天就是瞅着仓库那边好像有活计,想着去碰碰运气,谁知道……谁知道就遇上你们雷霆万钧的突袭了……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他眼神闪烁,不敢与凌啸岳对视。
“哼。”凌啸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与嘲讽。突然,他猛地一拍桌子,“砰!”桌上的搪瓷缸子被震得跳起,里面的水溅出几滴,落在马三惊恐的手背上。“死到临头还敢狡辩!你当我们军统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傻子吗?在仓库东头第三根柱子后面搜到的账本,用米汤写的密信,上面清清楚楚记着你的名字,还有你与日本人在南岸茶馆交易的照片,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慑人的威严。
马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拍吓得浑身一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仍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结结巴巴地辩解:“那……那真的是误会,都是天大的误会啊长官!我就是……就是帮人跑跑腿,赚几个辛苦钱,真不知道……真不知道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军火……”
凌啸岳静静地看着他,将他那副色厉内荏、贪生怕死的丑态尽收眼底,心中已有了计较。对付这种地痞流氓,光靠强硬的手段往往事半功倍,必须精准地打击他的心理软肋,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误会?”凌啸岳眼神一凛,如同两道寒光直射马三眼底,“马三,我不妨清清楚楚地告诉你,走私军火,通敌叛国,这在如今国难当头、全民抗战的非常时期,乃是十恶不赦的死罪!按《战时紧急治罪条例》,当处以极刑,立即执行!你以为你现在这般装傻充愣,就能蒙混过关,就能从这审讯室活着走出去?”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马三有时间消化这番话,随后语气更加严厉,如同冰锥刺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的案子,连同初步证据,一小时前已经上报局本部。不出三天,你就会被宪兵押赴歌乐山刑场,执行枪决!到时候,一颗子弹打穿你的脑袋,你那在江北贫民窟里苦熬的老婆孩子,恐怕连给你收尸的人都找不到!你那六岁的小儿子,以后怕是要顶着‘汉奸崽子’的骂名,在别人的白眼和唾沫星子里长大!”
“枪毙”两个字如同催命的符咒,狠狠砸在马三的心上。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秋风中的落叶,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和鬓角不断滑落,浸湿了肮脏的衣领。他猛地抬起头,原本浑浊躲闪的眼神中此刻充满了赤裸裸的恐惧和绝望的哀求,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地喊道:“长官,饶命啊长官!求求您饶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他们骗了啊……”
凌啸岳敏锐地捕捉到马三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动摇,心中暗自点头,鱼儿快要上钩了。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心慈手软,必须再加一把火,彻底烧毁他最后一点顽抗的意志。
“冤枉?”凌啸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日本人会管你的死活吗?在他们眼里,你不过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件用完即弃的工具!现在你被抓了,他们巴不得你早点死,好杀人灭口,免得你把他们供出来!”
他缓缓俯下身,凑近马三,刻意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语调,如同魔鬼的低语:“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你不知道的秘密。就在你被我们堵在仓库角落的同时,你的那位‘日本朋友’,宪兵队特高课的渡边一郎,已经在他的办公室里商量怎么处理你了。他们觉得你知道得太多,留着始终是个祸害,正计划着要不要派人‘帮’你一把,让你在牢里‘意外’死亡呢。你仔细想想,渡边一郎那个人,是会为了一条失去利用价值的狗,冒险来救你的人吗?”
“渡边……渡边太君他……”马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如同死灰,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更深的恐惧。他确实知道渡边一郎的为人,那是个典型的日本武士,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视中国人的性命如草芥。如果自己真的成了弃子,渡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以绝后患。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感到自己仿佛已经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凌啸岳将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看在眼里,知道时机已然成熟。他直起身,突然话锋一转,语气略微缓和了一些,仿佛带来了一线生机:“不过,马三,事到如今,现在后悔,或许还来得及。”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马三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弱却又无比渴望的光芒,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颤抖地问:“长官,您……您的意思是……”
凌啸岳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缓缓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沉静地看着马三,试图让他感受到一丝“真诚”:“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识时务的人。你不过是一时糊涂,被日本人用几个臭钱收买,利用了。论罪,固然不轻,但未必就一定是死罪。如果你现在能幡然醒悟,彻底坦白交代,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包括你如何与日本人搭上线,你的直接联系人是谁,军火的最终去向是哪里,我可以向上面申请,对你从轻发落。”
他凝视着马三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说道:“不仅如此,只要你提供的情报有价值,我们还可以保证你的安全。等这件事了结,风波平息后,我们会给你一笔足够你和家人下半生衣食无忧的钱,安排你们一家三口离开重庆,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比如云南或者贵州的乡下,隐姓埋名,去过安稳日子。怎么样,马三,这个条件对你来说,是不是比死在刑场上,让老婆孩子无依无靠强得多?”
这番话如同投入黑暗深渊的一缕阳光,让马三死寂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他看着凌啸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似乎藏着审判,也藏着一线生机。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溃了。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每一秒都沉重地压在马三的心头。汗水,早已浸湿了他额前的乱发,顺着蜡黄的脸颊蜿蜒而下,在下巴处汇成一滴,迟迟不敢坠落,如同他此刻摇摆不定的灵魂。一边是日本人那闪着寒光的军刀和毫不留情的酷刑,渡边一郎那狰狞的面孔仿佛就在眼前晃动;另一边,则是军统凌啸岳口中那诱人的宽大处理和安全保证,像一线微弱却温暖的光,照进他绝望的心底。他清楚地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选择,更是生与死的界限,或许,是他这肮脏一生中唯一能抓住的救赎稻草。
我......我......马三的嘴唇哆嗦着,声音细若蚊蚋,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不定,像受惊的兔子,不敢与凌啸岳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对视。他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内心的天人交战几乎要将他撕裂。
凌啸岳稳稳地坐在桌子对面,指尖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为马三心中的天平不断加码。他敏锐地捕捉到马三眼神深处那一丝动摇,知道火候已到,必须再添一把柴。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马三,机会,对于你我而言,都只有一次。你现在不把握,等审讯结束,踏出这个门,就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直刺马三最脆弱的软肋,你好好想想,渡边一郎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若不开口,他会怎么对付你的家人?你那还在上小学的儿子,还有你那体弱多病的老婆,他们会因为你的沉默而遭遇什么?你就算死了,他们也绝不会放过你的老婆孩子!你的沉默,就是将他们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句话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马三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他猛地抬起头,双眼因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而布满血丝,瞳孔放大,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疯狂,随即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哑地吼道:好!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求你们......能保住我的家人!
凌啸岳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沉稳的姿态给了马三一丝莫名的镇定。他示意身旁的记录员准备好,然后对马三说:说吧,从军火开始。
马三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要将肺里的空气全部吐出,再吸入新生的勇气。他缓缓开口,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但语速却逐渐加快:仓库里的那些军火......确实是我帮日本人走私进来的。但我只是个小喽啰,真的!我就是个跑腿的,负责接头和运输,其他的一概不知!他急切地辩解,试图撇清自己,真正的大头目,是......是重庆商会会长,孙志远!
孙志远?凌啸岳眼神骤然一凝,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这个名字如雷贯耳,重庆商会的掌舵人,在公开场合,他永远是一副温文尔雅、乐善好施的爱国商人模样,经常出席各种募捐活动,为抗战奔走呼号。谁能想到,这副道貌岸然的皮囊之下,竟然藏着一颗为日本人卖命的汉奸之心!凌啸岳心中冷笑,这重庆的水,果然比想象中还要深。
没错,就是他!马三见凌啸岳反应,以为他不信,急忙加重了语气,甚至带着一丝邀功的急切,他是日军特务机关梅机关安插在重庆的最高头目!我们所有的走私活动,从货源到渠道,都是他一手策划和指挥的。我只是奉命行事,他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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