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双重陷阱?(2/2)
“小心点。”沈安娜再次看向凌啸岳,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深切的关切,那目光如同小巷深处的灯火,微弱却执着,照亮了凌啸岳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凌啸岳心中一暖,仿佛有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驱散了些许任务带来的寒意。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地回望她:“放心,我会的。你也是,一切小心。”简单的几个字,却承载了千言万语的嘱托与信任。
老方看着这一幕,默默地将桌上的一只修好的怀表揣进凌啸岳的口袋:“拿着,或许用得上。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安全第一。我们在这儿等你们回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
三、危险与阴谋
夜幕如一块巨大的墨色丝绒,温柔地覆盖了山城重庆。嘉陵江与长江交汇处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打翻了的珠宝盒,将这座战时陪都映照得迷离而繁华。然而,在这片璀璨之下,却藏匿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杀机。
歌舞厅内,靡靡之音伴随着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与劣质烟草混合的复杂气味,一派醉生梦死的浮华景象。舞台中央,聚光灯下,苏曼丽一袭正红色丝绒旗袍,开衩高至大腿,随着音乐的节奏款摆腰肢。那旗袍紧贴着她玲珑有致的曲线,每一步走动都仿佛有水在丝绸下流动。她的声音娇媚入骨,如夜莺般婉转,一曲《夜来香》唱得荡气回肠,眼神却如警惕的猎豹,看似不经意地掠过台下某个光线昏暗的角落,那里坐着她今晚真正的“听众”。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叫好声此起彼伏。苏曼丽微微颔首,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眼波流转间,将风尘女子的妩媚与不易察觉的疏离演绎得淋漓尽致。她提着旗袍下摆,款款走下舞台,无视了身边殷勤递上鲜花的富商,径直走向后台深处那间挂着“闲人免进”牌子的休息室。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推开。烟雾缭绕中,一个穿着黑色高定西装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支雪茄。他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称得上英俊,鼻梁高挺,嘴唇削薄,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鸷与审视。他正是日军特高课少佐——渡边一郎。
“他上钩了?”渡边一郎并未起身,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锁定苏曼丽,一口流利的中文从他口中吐出,嘴角勾起一抹猫捉老鼠般的玩味笑容。
苏曼丽走到墙边的酒柜旁,动作优雅地倒了一杯红酒,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中轻轻晃动,折射出她眼底复杂的光芒。“凌啸岳已经完全相信了我提供的‘渔夫’情报,”她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天一早就会带人前往废弃兵工厂。”
“很好。”渡边一郎满意地点点头,将雪茄在烟灰缸里摁灭,烟雾从他鼻孔中缓缓喷出,“苏小姐,你做得很好,不愧是帝国精心培养的棋子。”
苏曼丽抿了一口红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她心中的焦灼。她抬眼看向渡边,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渡边少佐,我们之前说好的,只要我帮你抓住凌啸岳,你就立刻放了我弟弟。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不该卷入这些。”
“当然。”渡边一郎脸上露出一抹堪称温和的微笑,仿佛刚才那个冷酷的“帝国棋子”评价从未说过,“我渡边一郎向来说话算话。不过,”他话锋陡然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在此之前,你还需要帮我完成最后一件事。”
苏曼丽的心猛地一沉,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凉的杯壁硌得她指节泛白。“什么事?”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明天,在你引导凌啸岳前往兵工厂之前,我要你去见一个人。”渡边一郎站起身,缓步走到苏曼丽面前,伸出手,用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细腻的脸颊,动作暧昧,眼神却冷得像冰,“一个中共地下党的人。”
“什么?!”苏曼丽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让我去见中共的人?为什么?这太荒唐了!”她同时为军统提供情报,又与日方合作,如今再扯上中共,这简直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因为我要让这场戏演得更逼真,让凌啸岳彻底没有怀疑的余地。”渡边一郎的手指滑到她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她看着自己,“凌啸岳那个人,狡猾如狐,警惕性极高。他必定会怀疑这是个陷阱。如果你在此时主动接触中共,假意寻求庇护,透露一些无关痛痒的‘弃暗投明’的信号,他就会以为你是真的走投无路,想要借助第三方力量摆脱日军控制,从而彻底放松警惕,掉入我为他精心准备的双重陷阱。”
苏曼丽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知道自己正在玩火,而且是在三个势力的刀尖上跳舞。周旋于军统、日军和中共之间,任何一方察觉出她的真实目的,或者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纰漏,等待她的都将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但一想到远在东京集中营里受苦的弟弟,她眼中的挣扎便被决绝取代。为了弟弟,她别无选择。
“我知道了。”苏曼丽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慌乱,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渡边一郎满意地笑了,松开了她的下巴,仿佛在欣赏一件驯服的宠物。“很好,苏小姐果然识时务。具体的时间和接头暗号,我明天一早会让联络员告诉你。记住,不要耍任何花样,你的弟弟,还在等你。”
他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却突然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他回头,脸上露出一抹残忍而得意的笑容,“前几天那个屡屡骚扰你的第三师团的佐藤少佐,我已经帮你处理掉了。”
苏曼丽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真切的惊讶和复杂的情绪。她没想到渡边会为她做这件事。
“我说过,我一向说话算话。”渡边一郎的笑容如同毒蛇吐信,“只要你乖乖听话,配合帝国完成任务,我保证你和你弟弟都会平安无事。但如果你敢背叛……”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威胁已经不言而喻。
说完,他推开门,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夜色中。
休息室里,只剩下苏曼丽独自一人。她手中的红酒杯微微晃动,猩红的酒液几乎要洒出来。她靠在冰冷的酒柜上,身体仍在微微发抖。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也不知道明天等待她的究竟是万丈深渊还是一线生机。她只知道,从她为了救弟弟答应成为渡边棋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踏入了这个巨大的旋涡,再也没有回头路了。窗外的歌舞声隐约传来,却像一把把尖刀,刺穿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与此同时,重庆警察总局,刑侦科办公室的灯光依旧亮着。
刑侦队长秦海龙正对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发愁,眉头紧锁,像拧成了一个疙瘩。最近的重庆,表面繁华,实则暗流汹涌,治安混乱不堪,各种刑事案件、走私案件层出不穷,再加上国共日伪多方势力在此盘踞,鱼龙混杂,让他这个刑侦队长焦头烂额,几乎连轴转。
“队长,有新情况!”一个年轻警员小李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递过来一份刚刚收到的举报记录。
秦海龙接过报告,迅速浏览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眼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深。报告上称,有匿名群众举报,近几日在城郊废弃兵工厂附近,夜间常有可疑人员活动,行踪诡秘,似乎在进行某种非法交易,怀疑是走私军火或鸦片的团伙。
“废弃兵工厂……”秦海龙喃喃自语,这个地名在脑海中盘旋,总觉得有些熟悉。他忽然一拍额头,想起来了!就在几天前,他的好友,那个神出鬼没的军统特工凌啸岳,曾旁敲侧击地向他打听过这个废弃兵工厂的位置和周边环境。当时他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凌啸岳工作上的需要。
“凌啸岳……”秦海龙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和疑惑。他与凌啸岳是警校同学,后来一个投身警界,一个加入军统,虽身处不同阵营,但私下里一直是不错的朋友。他知道凌啸岳是军统的人,具体负责什么秘密任务他不清楚,也从不打听,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但作为多年的好友,他了解凌啸岳的为人,正直、勇敢,绝非会与走私团伙同流合污之人。那么,凌啸岳打听废弃兵工厂,与这则走私举报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秦海龙站起身,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眼神变得坚定:“小李,备车,我们去废弃兵工厂一趟。”
“啊?队长,现在?”小李有些犹豫,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现在已经快半夜了,而且这只是一份匿名举报,不一定属实啊,万一是恶作剧呢?要不我们明天白天再……”
“少废话!”秦海龙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让你去你就去!执行命令!”他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今晚的废弃兵工厂绝对不会平静,很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凌啸岳那边……他隐隐有些担心。作为朋友,他不能坐视不理。
夜色渐深,喧嚣了一天的重庆城仿佛终于沉睡了过去,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偶尔驶过的黄包车和巡逻的军警。但在这片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一股无形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汇聚成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在这座山城之上。废弃兵工厂、林秀雅的家、百乐门……一个个看似不相关的地点,此刻如同棋盘上的关键棋子,正被一双双隐藏在黑暗中的手悄然移动,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凌啸岳的住处,窗帘紧闭,只留下一条缝隙。他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停歇,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他知道,苏曼丽带来的情报,无论真假,明天都将是一场硬仗。如果情报属实,“渔夫”就在废弃兵工厂,那将是一场凶险的抓捕;如果情报是假的,那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渡边一郎布下的天罗地网。无论哪种情况,都足以致命。
但凌啸岳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临战前的冷静与决绝。作为一名军人,一名军统特工,保家卫国,铲除汉奸日寇,是他毕生的职责与信仰;作为“迷雾”小组的组长,带领兄弟们安全完成任务,揪出内鬼“渔夫”,是他肩上沉甸甸的使命。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保养得极好的勃朗宁m1911手枪,动作熟练地检查着弹匣、枪膛,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反而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这把枪,陪伴他走过了无数生死关头。
“等着我。”他轻声说道,声音低沉而坚定,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某个在远方默默等待他归来的特定的人说。或许,是对所有期盼着胜利曙光的同胞说。
窗外,一轮明月终于挣脱了乌云的束缚,清冷的月光如水银般洒在大地上,照亮了前方蜿蜒的道路,却似乎永远也照不亮隐藏在黑暗深处的重重危险与阴谋。
明天,废弃兵工厂。一场精心策划的双重陷阱,一次关乎生死的较量,即将拉开序幕。而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切,仅仅是庞大而诡谲的“惊蛰”计划冰山一角,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