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溪烟雨(2/2)

刺青汉子握着刀柄的手慢慢松开,刀刃当啷坠地。他盯着段思平后背起伏的节奏,突然发现这位灰袍客的呼吸竟与山涧流水声完全重合,每吐纳一次,崖壁上悬挂的铜铃便轻微晃动分毫。这种天人合一的境界,他们在祭神仪式上只见过大祭司能达到。

“前辈……可否教我两招?”最年轻的小伙子突然跪倒在地,额头贴着尘土。其他人愣怔片刻,也跟着哗啦啦跪下一片。段思平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即逝,摆手道:“都起来吧。今日之事,皆因缺水而起。”他起身走向干涸的水渠,手指沿着裂缝细细摸索,突然停在某处用力叩击三下。

沉闷的回声从地下传来,仿佛空瓮被敲击的闷响。段尘抓起铁锹挖开泥土,不过半尺深浅,暗河涌动的声音已然清晰可闻。“此处地下有暗流!”他指挥众人搬运石块,半个时辰后,清澈的地下水喷涌而出,溅起晶莹的水花映着众人惊喜的脸庞。

阿萝醒来时已是夕阳西斜,晚霞将竹楼染成蜜橘色。她挣扎着坐起,看见段尘正蹲在火塘边熬煮药罐,火光在他侧脸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你是谁?”少女声音沙哑,伸手触碰肩头整齐缝合的伤口,发现敷着带着清香的草药膏。

“路过的行人罢了。”段思平搅动汤勺,药汁翻涌着深褐色泡沫,“倒是你,为何冒险挡在中间?”阿萝低头绞着衣角,银饰叮咚作响:“阿姐说……族里的规矩,女人不能插手男人的事。”她突然抬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燃着倔强,“可看着爷爷们拿命换水,我做不到!”

段思平沉默良久,将熬好的药汤倒入陶碗。月光爬上窗棂时,外面传来欢快的芦笙声,两个部落的人正围着新修的水渠载歌载舞。阿萝撑着身子想下床,却被段思平按住肩膀:“好好休息,明日送你回家。”少女看着他布满老茧的手掌,忽然觉得这双能起死回生的手,不该沾染凡尘俗世的血污。

深夜,段思平独坐露台仰望星河。银河倾泻在连绵青山之间,与他记忆中的大理星空别无二致。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阿萝披着毯子走来,赤足踩在冰凉的石板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他们说你是神仙。”少女挨着他坐下,脚踝晃荡着银铃铛,“真的会腾云驾雾吗?”

段思平望着天际划过的流星苦笑:“不过是活得久了,懂得多些罢了。”他摸出贴身收藏的羊皮卷轴,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六脉真气的运行法门。月光照亮某一行小楷:“欲练此功,先忘功名。”墨迹边缘隐约可见泪痕晕染的痕迹。

“等你伤好了,跟我走吧。”段思平忽然开口,惊得阿萝睁圆杏眼。他指向北方层峦叠嶂的山脉:“那里有座更高的山,山上住着真正的高人。或许……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少女似懂非懂地点头,脖颈间的银链随着动作闪烁,恰似银河坠落人间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