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太祖长歌·回顾平生(1/2)

华山朝阳峰顶,东方的天际由深靛转为暗紫,再转为金红。腊月二十三的黎明寒风刺骨,但赵匡胤只是负手立于观日台边缘,玄青色粗布袍在晨风中纹丝不动。怀中的两枚玉佩持续散发着温润的热度——一枚指向西南苍山的方向,其中蕴含的剑意纯粹如初生;一枚指向西北天山的方向,其中流转的星光深邃如夜海。他知晓,段思平与逍遥子皆已成功踏破那扇门。而此刻,轮到他在日出时分,完成最后的回望。

他并未刻意追忆,只是让心境沉入一种空明的状态。五十余载人生如画卷般在灵台深处自然舒展,没有具体场景的纠缠,只有岁月沉淀下的重量与温度。

最先浮现的是两股截然不同的情谊。

一股如苍山古雪,清冽而恒久。那是与段思平的交情。初遇时,对方已是退位大理开国太祖,化名游历中原,而他只是个初露头角的年轻将领。煮酒论道,彼此间从未有过世俗的结义仪式,却有一种超越年龄与身份的相知。段思平看他的眼神里,有长者对俊才的欣赏,更有同道者对同行者的期许。那份情谊不炽热,却如洱海深水,静默而厚重。他记得段思平说过:“赵兄弟胸有丘壑,眼含日月,他日必非池中之物。然权柄如山,得之易,持之难,舍之更难。”如今想来,那位长他三十余岁的老友,早已看透了命运轨迹。大理太祖放下江山追寻武道,何尝不是为他示范了另一种可能?

另一股如天山流云,洒脱而玄妙。那是与逍遥子的缘分。青袍道人出现在他生命里时,恰是他最困惑于武道与权谋如何并存的时期。逍遥子不谈帝王术,只论天地道;不说征战事,只讲自然理。那份超然物外的智慧,像一束光,照进了他被朝堂纷争与沙场血腥占据的心域。三人共聚时,段思平如厚重大地,逍遥子如缥缈苍穹,而他,是立足其间、承天接地的山岳。这份兄弟情谊,非关血脉,却系于大道,是他们各自攀登绝顶时,遥遥相望的灯火。

情谊的暖流尚未退去,一抹深藏的凉意悄然浮现。

那是关于一个女子的记忆。不是具体相处的画面——那些画面他早已封存于心湖最深处,不敢轻易触碰——而是一种气息,一种感觉。仿佛能闻到御花园里她亲手栽植的晚桂幽香,能感受到病榻前她指尖微凉的触感,能听见生命最后时刻她那句轻如叹息的叮嘱:“陛下,您心里有片江湖……”王氏懂他,懂他龙袍之下那颗属于武者的心,懂他批阅奏折时偶尔望向窗外出神的眼神。她的离去,非因刀剑,却比任何战场创伤更深刻。那之后,宫阙深深,孤灯长明,虽续立中宫,终有不同。这份无奈离别,这份永失所托,是他决意放下江山、追寻武道的重要因由之一。非为逃避,而是为了不辜负那份最深的理解与期许。

凉意渐散,浩荡之气沛然涌起。

那是治国平天下的十余年岁月。非是具体的政令、战役、朝议,而是一种磅礴的“势”。是万民归心时汇聚的生机洪流,是百业复苏时勃发的活力浪潮,是文教振兴时积累的智慧光华,是武备强盛时凝聚的威严意志。他立于汴京城楼,俯瞰的不只是街市繁华,更是这股由他亲手引导、滋养壮大的江山气运。这气运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如巨龙盘踞中原,吞吐天地。帝王十余年,他非仅是权力的行使者,更是这股宏大意志的凝聚者与承载者。这份经历,赋予了他“王道融武”的根基——非是将武道用于权谋,而是将治理江山的格局、驾驭大势的智慧、承载苍生期盼的担当,全部化入了武道意境之中。

最后,也是最深处、最持久的,是那颗自少年时代便埋下的种子——对武道巅峰的纯粹向往。

这向往从未熄灭。即便在黄袍加身的时刻,在决定北伐南征的深夜,在平衡朝堂势力的权衡中,那颗种子始终在灵魂深处萌动。它化作了深夜独自练拳时的汗水,化作了与江湖高手切磋时的专注,化作了阅读武学典籍时的沉思,最终化作了与段、逍二人论道时的光芒。这份向往,与帝王霸业看似相悖,实则构成了他生命的完整两极:一极向外,安天下,定乾坤;一极向内,求极致,问道真。二者如阴阳流转,共同推动着他走到今天,站在这华山之巅,面对最后一步。

东方的金光终于冲破所有云翳,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霞光万道,瑞气千条,顷刻间染红了半边天穹,也照亮了赵匡胤沉静的面容。

就在这日出光芒加身的刹那,他灵台之中翻涌的“往事”骤然平息。不是消失,而是完成了最后一次熔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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