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悄然离宫（2/2）

张铁柱眼眶一红：“陛下说的哪里话！末将这条命都是陛下给的，看守宫门怎么了？清闲！只是……”他顿了顿，声音哽咽，“陛下这一走，何时……何时能回来？”

“回不来了。”赵匡胤望向渐亮的天际，“这条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头。你好好守着这门，也替朕……守着这皇城。”

张铁柱重重磕头，额头抵在雪地上，久久不起。

赵匡胤不再多言，推开西华门的小侧门。门外果然拴着一匹青骢马，毛色油亮，四肢修长，正低头啃食草料袋里的豆饼。他翻身上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皇城。晨光中，宫殿的轮廓渐渐清晰，飞檐斗拱，琉璃瓦上积雪皑皑，宛如琼楼玉宇。

这座城，这个国，这些人……都留在这里了。

他抖缰催马，青骢马轻嘶一声，撒开四蹄向城外奔去。马蹄踏碎积雪，在官道上留下一串浅浅的印迹，很快就被晨风吹起的雪沫掩盖。

几乎在同一时刻，福宁殿内，李福安深吸一口气，将龟息丹服下。药力发作极快，他感到浑身冰凉，心跳渐止，呼吸断绝。他艰难地爬到御榻边，做出一个跌倒的姿势，然后闭上了眼睛。

寅时三刻，准时有小太监来送热水。殿门推开，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了皇城的宁静。

“陛下！陛下驾崩了！”

钟声响起，先是福宁殿，接着是各个宫殿，最后是整个皇城。丧钟九响，声声沉重，惊起了汴京城树梢的寒鸦，黑压压一片在空中盘旋哀鸣，仿佛在为一位帝王的“离去”送行。

晋王府，赵光义在睡梦中被钟声惊醒。他猛地坐起，听着那一声声丧钟，脸色变幻不定。有惊恐，有茫然，有狂喜，最后化为一种复杂的沉痛。他匆匆更衣，在侍卫簇拥下赶往皇宫。

福宁殿外已跪满了闻讯赶来的官员、嫔妃、皇子皇女。德方、德昭跪在最前面，两个年轻人面色惨白，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德昭咬着嘴唇，血丝渗出，却浑然不觉。德芳牵着德宁的手，小女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茫然地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小声问：“三哥，父皇呢？他们为什么都跪着？”

殿内，赵光义跪在御榻前，看着榻上那具“尸体”——李福安经过易容，身形又与他相似，此刻面色青白，气息全无，确是一副驾崩之相。赵光义心中明白，却要演出悲痛欲绝的模样。他伏地痛哭，声嘶力竭：“皇兄！皇兄啊！”

哭声中，有老臣发现了御案上的金匮。打开，取出诏书。在百官见证下，诏书宣读：“朕承天命，御极十年，今染沉疴，恐不久于人世。皇弟晋王光义，仁孝聪敏，可承大统……”

德方猛地抬头，看向赵光义。赵光义也正看向他，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德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磕下头去，额抵在冰冷的金砖上，久久不起。

辰时，赵光义在灵前继位，改元太平兴国。诏告天下：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于开宝九年十月二十一寅时驾崩，传位于晋王赵光义。举国哀悼，罢朝三日。

而此刻，真正的赵匡胤已经出了汴京城三十里。他勒马停在一处高岗上，回望来路。朝阳初升，将那座巍峨的都城染成金色，城头白幡在风中飘舞，隐约有哀乐传来。

他看了很久，然后调转马头，向西而行。

华山，还有一年。逍遥子，段思平，都在那里等他。而这条路，他将独自走完。

马蹄声碎，身影渐远，最终消失在官道尽头的晨雾中。只有背上的盘龙棍，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是告别，又像是新生。

皇宫里，丧仪继续。没有人知道，那位“驾崩”的皇帝，正走在通往武道极致的路上。烛影斧声的谜团，将永远埋藏在历史深处，而一个新的传说，正在江湖中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