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金陵阴云(1/2)

岭南的捷报与南汉后主刘鋹被押解北上的消息,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本就涟漪不断的天下棋局,激起的波澜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尤其是与南汉隔着重山、却共享长江之险的南唐,感受到的震动与寒意最为直接刺骨。曾经幻想的唇齿相依、犄角之势,随着南汉这“唇”与“齿”的崩落,彻底化为泡影。宋军的下一个目标是谁?答案几乎不言自明。金陵城中,那惯常萦绕的脂粉词曲、烟雨画舫的靡靡之音里,无可避免地掺杂了日益浓厚的惶恐与肃杀。

汴京方面,赵匡胤在接到潘美捷报、妥善安置南汉降臣与财富的同时,已将战略目光投向了地图上那片以金陵为中心、囊括江淮的富庶之地。覆灭南汉不仅扫清了南疆,更极大地震慑了诸国,也验证了宋军南下作战的能力。针对南唐的军事筹备,在枢密院与兵部的主导下,悄然加速。水师的操练、粮秣的囤积、将领的遴选、乃至对南唐山川地理、兵力部署情报的收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却又紧锣密鼓地进行。一种无形的、却重若千钧的压力,如同夏日暴雨前的低气压,沉甸甸地笼罩在长江以北,并不可避免地渗透过江面,蔓延至南岸。

南唐国主李煜,这位以词名冠绝当代的君主,此刻正深陷于前所未有的焦虑与矛盾之中。朝堂之上,主和与主战两派争论不休。以宰相陈乔、张洎为首的主和派,力主仿效吴越,尽早纳土归附,以保全宗庙、家族富贵,并反复强调宋军势大,连克荆湖、后蜀、南汉,锐不可当,南唐水军虽强,然陆战难敌中原虎狼之师,且国内府库近年来消耗甚巨,难以久持。而以镇海军节度使、名将林仁肇为代表的主战派,则慷慨陈词,认为南唐据长江天险,水军精锐甲于天下,城池坚固,民心未尝不附,只要上下一心,任用得人,未必不能与宋军周旋,甚至划江而治。主战派中,更有激愤者,提及北方尚有辽国虎视,宋军未必敢倾全力南下。

李煜本非雄主,性喜文墨,厌烦兵戈,内心深处对强大的宋王朝充满畏惧,倾向于媾和。但祖宗基业,百年社稷,岂能轻言放弃?且朝中仍有如林仁肇这般忠心耿耿、勇于任事的将领,也让他心中尚存一丝侥幸。更为关键的是,北方的辽国,虽在宋灭南汉时未有大举动作,但其使臣往来间,似乎也透露出某种含糊的“关切”与“牵制”之意,这如同溺水者眼中的一根稻草,让李煜难以彻底死心。

几经犹豫,反复权衡,加之宋军虽备战却尚未正式下诏讨伐,给了南唐一丝喘息与布置的时间。李煜最终做出了一个看似折中,实则反应了他内心挣扎与最后期盼的决定:一方面,他并未完全拒绝与宋廷的使节往来,依旧保持着表面上的恭顺与缓和,甚至忍痛继续输送“贡品”,试图以财货延缓宋军兵锋;另一方面,他决定加强战备,而加强战备的核心举措之一,便是破格重用一直主战、且在军中素有威望、熟悉江防的林仁肇。

这一日,金陵皇宫,气氛比往日凝重。李煜于澄心堂召见林仁肇。林仁肇身材魁梧,面有虬髯,目光锐利如鹰,虽身着文官袍服(因节度使加衔),却掩不住一身行伍杀伐之气。他步履沉稳,入殿行礼,声如洪钟。

“林卿平身。”李煜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他看着眼前这位被朝中某些文臣暗讥为“粗鄙武夫”的将领,心中复杂,“今宋势日盛,岭南已平,锋镝所指,恐在江南。朝中议论纷纷,卿素主战守,今日召卿,欲闻具体方略。”

林仁肇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与决绝,他再拜,朗声道:“陛下!宋虽连战皆捷,然其士卒远来,不服水土,且连年征战,必有疲态。我大唐据长江之险,水军楼船之盛,非宋可及。金陵城高池深,粮草可支数年。臣请陛下赐臣精兵数万,出寿春,渡淮北上,可趁宋军新定岭南、主力南顾之际,收复江北旧地。即便不能全功,亦可打乱其部署,扬我兵威,使其不敢小觑。若待其准备周全,大举南下,则我尽失先机,困守孤城,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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