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剑指南汉(1/2)
皇后的丧期在压抑而冗长的礼仪中缓缓渡过,素白的缟纱如同冬日里不曾融化的寒霜,覆盖了汴京皇宫的朱墙碧瓦,也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赵匡胤的身影似乎比以往更加高大,却也更加沉默。他依旧每日临朝,处理政务,批阅奏章,声音洪亮,决策果断,但亲近的臣子如赵普等人,却能敏锐地察觉到,官家眼底深处那曾燃烧着灼灼火焰的光芒,似乎黯淡了几分,覆盖上了一层难以穿透的寂寥。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在退朝后于殿前兴致勃勃地演练拳脚,与侍卫切磋,将澎湃的精力挥洒在武艺的锤炼上。更多的时候,他会独自立于后宫那株与王氏共同栽种的海棠树下,或是静坐在御书房内,对着舆图,长久地沉默。华山之巅的论武,段思平的“六脉神剑”,逍遥子的“凌波微步”,那些曾让他心潮澎湃、仿佛触摸到武道新天地的感悟,如今在心头泛起时,却总与王氏苍白的面容、冰凉的指尖交织在一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武道至高,可能敌生死?霸业宏图,可能慰孤寂?这些问题如同鬼魅,在他最不经意时悄然浮现。
然而,赵匡胤终究是赵匡胤。是那个从夹马营中走出,于乱世烽火里一刀一枪搏杀出赫赫威名,最终黄袍加身的开国雄主。深入骨髓的悲痛与迷茫,并未将他击垮,反而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铁,在持续的灼烧中,催生出一种更为沉静、也更为决绝的力量。那力量不再仅仅是开疆拓土的狂热,更夹杂了一份仿佛要挣脱什么、证明什么的冷硬意志。
这一日,朔风渐起,卷走了庭前最后几片枯叶。御书房内,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赵匡胤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枢密使曹彬、宰相赵普,以及他最为倚重的大将潘美。巨大的舆图在御案上铺开,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纤毫毕现。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舆图的右下角——岭南,南汉之地。
“陛下,”赵普察言观色,已知帝心所向,他指着舆图,声音沉稳,“自平荆湖、灭后蜀以来,天下诸国,唯余南汉、南唐、吴越、北汉及幽云之地。南汉主刘鋹,昏聩暴虐,宠信宦官宫女,朝政糜烂,民不聊生。其国虽僻处岭表,有山川之险,然民心离散,军备废弛。且其屡次侵扰我朝边境,劫掠商旅,此獠不除,南方难靖,亦损我大宋天威。”
曹彬亦上前一步,他更侧重于军事:“陛下,岭南地形复杂,多山瘴疠,是其屏障。然我朝经荆湖之役,已控湘水上游,可由潭州(今长沙)南下,经郴州,直逼南汉北境门户。另可遣一军自贺州东进,牵制其兵力。南汉军以象兵、舟师称雄岭南,然其战法陈旧,将领多无能之辈。我朝禁军历经战阵,士气正旺,只要筹备得当,克服地理之弊,破之必矣。”
潘美立于侧,身形挺拔如松,面色沉毅,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舆图上的每一处关隘、河流走向,并未急于发言,显然已在心中推演攻伐路线。
赵匡胤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位股肱之臣,最后定格在舆图上那片代表南汉的区域。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边缘轻轻敲击,那节奏缓慢而有力。王氏病逝带来的空洞与寒意,似乎在面对这熟悉的天下棋局时,被暂时驱散了一些。他需要一场胜利,一场酣畅淋漓、奠定一统基业的胜利,来填补那份空虚,来证明他手中的力量,至少还能主宰这尘世的疆土与秩序。
更重要的是,一个此前或许模糊,如今却日渐清晰的念头,在他心底盘旋:四海归一,天下承平,或许不仅仅是为赵氏江山,为他胸中的抱负,也是在为自己……了却一桩最大的尘缘,卸下一副最重的担子。段思平能抛却帝位追寻武道,自己呢?这个念头如今想起,少了几分不切实际的飘渺,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可能。而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是必须先打造一个稳固的、不再需要他时刻以铁腕与征战去维持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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