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龙啸于野（1/2）

显德七年，正月初四，黎明。

持续了一整夜的北风与飞雪，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竟诡异地平息了。天地间陷入一种万籁俱寂的沉静，连军营中战马不安的响鼻和兵士梦魇般的呓语都清晰可闻。然而，在这极致的寂静之下，是一种比昨夜风雪更加令人窒息的、引而不发的巨大压力，仿佛整个陈桥驿的空气都被压缩到了极限，只等待一个火星将其彻底引爆。

中军大帐内，炭火已然燃尽，只余下些许暗红的余烬。赵匡胤依旧保持着按剑而立的姿势，如同一尊历经风雨侵蚀、却岿然不动的石像。他闭着双眼，胸膛的起伏微不可察，仿佛与这黎明前的死寂融为一体。但若有人能感知气机，便会发现他周身那雄浑厚重的内力，正如同地下奔涌的岩浆，在平静的表象下蓄积着磅礴的力量。那套源自沙场、融汇了他毕生所学的“耕战拳”意，正在他体内周天流转，带着一种一往无前、开天辟地的决绝。

帐外，石守信、王审琦、李继勋等核心将领早已按捺不住，聚集在帐门不远处。他们同样一夜未眠，甲胄上凝结着寒霜，眼神却炽热如焚，紧紧盯着那纹丝不动的帐帘，如同最忠诚的猎犬，等待着头狼发出出击的号令。更外围，得到模糊暗示的中下层军官们，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向中军大帐方向聚集，他们屏住呼吸，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与忐忑，形成了一片黑压压的、沉默而焦灼的人潮。

没有鼓声，没有号角，但一种无形的讯息，却以惊人的速度在庞大的军营中蔓延。越来越多的士兵被同伴推醒，揉着惺忪睡眼，钻出冰冷的营帐，当他们看到中军方向那异样的聚集和将领们肃穆的神情时，瞬间明白了什么。无人喧哗，无人询问，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数万人之间无声传递。他们默默地拿起兵器，整理着并不凌乱的衣甲，自发地、如同溪流汇入江河般，向着中军大帐前方的空地方向涌动。

人群越聚越多，密密麻麻，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在渐褪的夜色中，闪烁着紧张、期盼、狂热而又带着一丝茫然的光芒，全都聚焦在那顶象征着权力与抉择的帅帐之上。冰冷的兵刃在微弱的天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寒芒，数万人的呼吸声汇聚成一片低沉的潮汐，在这黎明的寂静中起伏。

就在这天地间压力累积到巅峰，仿佛连时间都即将凝固的刹那——

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一丝微不可察的鱼肚白悄然撕裂了沉重的夜幕。

也就在这同一瞬间，中军大帐那厚重的毛毡门帘，被人从里面猛地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