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幼主与太后(1/2)

显德七年,正月初三,夜。

白日里喧嚣扰攘的流言,如同冰冷的潮水,随着暮色一同渗入了森严的皇宫大内。往日庄严肃穆的宫殿,此刻在摇曳的宫灯映照下,却显得格外空旷而寂寥,每一根盘龙金柱的阴影里,仿佛都潜藏着无声的恐惧。那代表国丧的素白帷幔尚未撤去,在穿堂而过的夜风中瑟瑟飘动,更添几分凄凉。

符太后独自坐在寝宫外间的凤榻上,身上依旧穿着沉重的孝服,却掩不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形。她不过二十余岁,骤然从备受宠爱的皇后变为执掌孤儿寡母命运的太后,巨大的变故和连日来的惊恐,早已耗尽了她本就有限的勇气和心力。她的手指紧紧绞着一条丝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不时焦虑地望向紧闭的宫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害怕那门真的被推开。

年仅七岁的柴宗训,被乳母和几个贴身宫女围着,坐在离母亲不远处的锦墩上。他身上那件临时赶制、仍显宽大的小龙袍,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瘦小的肩膀微微佝偻。孩子纯净的眼眸里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惊惶,白日里那些他听不懂、却能感受到其中恶意的流言蜚语,还有宫人们私下里交换的、看到他立刻噤声的诡异眼神,都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他不敢哭闹,只是下意识地向着母亲的方向靠了靠,小手紧紧抓住乳母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母后……儿臣怕……”他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小声说道,声音在寂静的宫殿里显得格外清晰而脆弱。

符太后心中一痛,强撑着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伸手将儿子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道:“训儿不怕,有母后在,有范相公、王相公他们在,没人能伤害你。”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番安慰,与其说是给儿子听,不如说是在给自己打气。

然而,这苍白的安慰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殿外隐约传来的、比平日更加频繁和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那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的紧张感,都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她敏感的神经。赵匡胤大军离城时那沉闷的号角声,此刻仿佛还在她耳边回响,与那“点检做天子”、“军中拥立”的流言交织在一起,化作了最深的梦魇。

“太后,官家,范相公、王相公、魏相公求见。”内侍尖细而小心翼翼的通禀声在殿外响起。

符太后精神一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正了正衣冠,强自镇定道:“快宣!”

片刻后,范质、王溥、魏仁浦三位宰相及几位重臣,脚步沉重地走入殿内。他们皆穿着朝服,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凝重,眼下的乌青显示出他们同样彻夜难眠。见到相拥的母子,几人连忙跪下行礼:“臣等叩见太后,叩见陛下。”

“诸位爱卿平身,快,快给诸位相公看座!”符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内侍搬来锦墩,范质等人谢恩后,却无人真的安稳坐下,只是象征性地挨着边缘,身体依旧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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