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吐蕃的视线(2/2)
再看逍遥子的画像,他忽然注意到画中道人的腰间,隐约有个葫芦形状的凸起。去年从江南来的茶商说,曾在西湖边见位玄衣道人,用葫芦里的水点化了将冻毙的鱼,那鱼入水后竟逆流而上,跃过了三道急滩。这般能引动万物生机的本事,若说与“破碎虚空”无关,他是不信的。
至于赵匡胤……鸠摩罗什望着画像上那根粗粝的枣木棍,忽然想起经书上的话:“力之所及,心之所向,皆可为道。”这年轻人的棍法或许不及前两人玄妙,可那份在杀伐场中守住的仁心,未尝不是另一种修行。当年吐蕃的战神论钦陵曾说,最厉害的刀,从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护佑身后的土地,想来便是这般道理。
雪渐渐停了,经堂外传来转经筒的吱呀声,混着远处的诵经声,在寂静中织成张无形的网。鸠摩罗什将三张羊皮纸叠好,放进紫檀木盒里,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备三份礼物。”他对大喇嘛说,声音里带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给狼居胥山方向送些抗寒的氆氇,给终南山备些雪山融水所酿的青稞酒,给淮南前线捎些专治金疮的藏药。”
大喇嘛愣住了:“国师,我们与这三人素无往来,这般举动……”
“他们在走的路,”鸠摩罗什打断他,目光望向窗外初晴的天空,雪光反射着淡淡的虹,“或许也是我们该看看的路。”
他想起年轻时翻越昆仑山时,曾在冰缝里见过一株雪莲,在零下三十度的严寒里,竟能开出艳红的花。那时他以为是神迹,后来才明白,万物皆有窥破桎梏的本能,人亦如此。这三位天南地北的武者,就像三株在不同土壤里生长的雪莲,或许终有一天,会在某个高处相遇,共同触碰到那层横亘在人与虚空之间的壁垒。
酥油灯的光晕在木盒上投下圈暖黄,将三张羊皮纸的边缘染得柔和。鸠摩罗什缓缓合上盒盖,指尖在盒面上轻轻敲击,节奏与转经筒的吱呀声渐渐相合。
他不知道这三人何时会相遇,也不知道他们最终能否触到那虚空之壁,但他知道,这天下的武道,绝不会只困在吐蕃的雪山、大理的苍山、中原的江河里。总有一天,这些散落各处的光,会汇聚成照亮前路的火把。
窗外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金顶上未化的积雪上,折射出万点金光,像无数双眼睛,正望着这天地间正在发生的一切。鸠摩罗什站起身,走到经堂门口,望着东南西北三个方向,双手合十,低声念起了祈福的经文。这经文里,第一次没有只念吐蕃的安宁,还念了狼居胥山的风雪,终南山的云雾,和淮南战场上的烽火。
毕竟,无论是谁,在追寻天地奥秘的路上,都该被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