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禅位风波(下)(1/2)
晨曦初露时分,太极殿九重玉阶已被朝阳镀上金边。段思平身着玄色衮服立于丹墀之上,衣摆垂落的十二章纹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殿下百官按品级列队而立,绯袍紫绶如云海翻涌,可每个人的面色都像浸过冰水的绢帛般发紧。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禅位宣言,此刻化作压在众人头顶的阴云,连檐角铜铃被风吹动的叮咚声都透着几分凄厉。
“陛下三思!”随着一声悲鸣般的呐喊,宗正寺卿段福全率先出列,苍老的身躯跪得笔直,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汉白玉砖上。这位掌管皇族谱牒的老臣身后,跟着七八名白发苍苍的段氏旁支长老,个个神色戚然如丧考妣。他们深知一旦禅位既成事实,段氏百年基业便要从太子这辈重新开始,那些蛰伏在宗族暗处的野心必将如春草般疯长。
段思平抬手虚扶,目光掠过人群缝隙落在末端的年轻太子身上。段思英今日特意穿了件素净的月白锦袍,宽大衣袖掩不住少年人发抖的手——那双手本该执笔批阅奏章,此刻却死死攥着腰间佩剑吞口。四目相对的刹那,段思平看见儿子眼底翻涌的恐惧与困惑,如同幼鹿遭遇烈火围困。他微微颔首,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期许。
“诸卿平身。”段思平的声音像是古井投石,惊破了殿内的死寂。他转身走向御案,指尖抚过案头那方蟠龙纽印章,冰凉的玉石触感让他想起三十年前接过此印时掌心的血泡。那时大理百废待兴,他带着三千铁骑踏平五诏叛乱,何曾怕过刀山火海?如今要放下的,又岂止是一方圆印。
“制诏曰——”当值翰林院学士颤抖着展开杏黄缎面圣旨,嗓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念出一个“奉天承运”的字眼,殿内就响起压抑的抽气声。段思平背对着群臣负手而立,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恰好笼罩住瑟缩在角落的太子。他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知道是几位藩王交换眼色时靴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父皇……”段思英突然踉跄上前,扑通跪倒在御阶之下。少年清亮的嗓音带着哭腔:“儿臣愿代父皇征战四方,只求您莫要舍弃江山!”这话如同火星溅入油锅,殿内顿时炸开一片附和之声。兵部尚书赵元昊跨出队列,甲胄碰撞声清脆刺耳:“末将愿率十万大军戍卫边疆,请陛下收回成命!”
段思平闭了闭眼,任由晨风吹散鬓角渗出的冷汗。他太清楚这些忠耿之言背后的忧虑:新主年幼,外有强邻环伺,内有部族掣肘,稍有不慎便是亡国之祸。可当他昨夜在无量山观星台仰望银河时,分明看见紫微垣旁那颗象征隐士的辅星亮得耀眼,恍若天道都在催促他踏上追寻之路。
“太子起来。”段思平亲自走下玉阶,伸手扶起几乎瘫软的儿子。温热的掌心贴住少年冰凉的手背,他将真气暗暗渡入对方经脉,感受到那具年轻躯体因震撼而产生的轻微战栗。“记住,坐拥天下者未必能掌乾坤,放下执念者方能触星辰。”这句话既是说给儿子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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