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绝境（2/2）

另一边，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林肃的压力大减。他背靠着墙，急促地喘息着，看着不远处那道如同战神般的玄黑身影，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微微松弛。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援兵及时赶到的感激，以及……看到那人出现时，心底深处骤然亮起的那道微光。

他强撑着，撕下衣襟快速包扎肋下和左臂的伤口，目光却紧紧追随着萧谨言的战斗。同时，他也没忘记身后的赵汝贤，迅速检查了一下他的状况。赵汝贤失血过多，又受了惊吓，已是气若游丝，但暂时还吊着一口气。

必须尽快结束战斗，将赵汝贤带回去抢救和审讯！

就在萧谨言一枪刺穿刀疤首领肩胛，将其钉在墙上，胜负已分的瞬间——

异变突生！

那原本瘫软在地、似乎已昏死过去的赵汝贤，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闪烁着一种极度怨毒和疯狂的光芒！他嘴巴无声地蠕动了一下，似乎咬碎了藏在口中的某物。

“小心！”林肃距离最近，察觉不对，厉声警告，同时伸手想去阻止！

但已经晚了！

赵汝贤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七窍之中渗出黑血，整个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紧接着，他的胸口猛地炸开一团浓稠的黑气，黑气之中，似乎有无数细若牛毛的黑色小虫振翅欲飞！

“是南疆的‘噬心蛊’！宿主死后爆裂，蛊虫带有剧毒和传染性！”007的警告尖锐响起。

“保护王爷和林将军！”亲卫队长目眦欲裂，就要带人用身体去挡！

萧谨言反应极快，长枪一震，将惨叫的刀疤首领甩向那团黑气，同时自己向后急退！但他距离赵汝贤的尸体毕竟有一段距离，而那爆开的黑气范围不小，速度极快！

眼看几缕黑气边缘就要触及离得最近的林肃和几名亲卫——

林肃眼神一厉，电光石火间，他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没有后退，反而上前半步，将体内所剩无几的、得自系统强化和自身修炼的、那微薄却纯净的内力，毫无保留地全力催发，集中在双掌之上，然后猛地向前平推而出！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笨拙的、试图用内力形成屏障阻挡蛊毒扩散的方式！他不知道自己这点内力能否起作用，但他绝不能看着这些拼死保护他的亲卫，以及……不远处的萧谨言，被这恶毒的蛊虫沾染！

“林肃！不可！”萧谨言看到他的举动，心脏几乎停跳，失声惊呼，想要冲过来，却已来不及！

淡金色的、稀薄得几乎看不见的内力屏障，与那弥漫的黑气撞在一起！

想象中的剧烈对抗并未发生。那至邪至恶的噬心蛊毒，在接触到林肃那蕴含着某种奇异特质（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内力时，竟然发出了“嗤嗤”的细微声响，如同冰雪遇阳，黑气翻腾的速度明显一滞，最前沿的一部分蛊虫竟直接化为飞灰！

虽然林肃内力太弱，无法完全阻隔所有蛊毒，但这刹那的阻滞，已经为众人争取到了宝贵的反应时间！

“用火！快！”亲卫队长嘶吼！

早有准备的亲卫立刻将随身携带的火油罐砸向赵汝贤尸体和黑气区域，火折子紧随其后！

“轰！”

烈焰升腾，将残余的黑气和蛊虫，连同赵汝贤的尸体、以及那个被萧谨言甩过来、正好落入火海的刀疤首领，一起吞没！凄厉的（不知是人是虫）惨嚎声在火焰中迅速微弱下去。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林肃却觉得浑身发冷，刚才那一下几乎榨干了他最后的气力，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晃着就要向后倒去。

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在他倒地之前，稳稳地扶住了他。

萧谨言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玄色的王服上沾染了尘土与血迹，脸色苍白得吓人，但扶住林肃的手却稳如磐石。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林肃惨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上，那双向来深邃沉静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林肃从未见过的剧烈情绪——后怕、愤怒、自责，还有一种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深沉关切。

“你……”萧谨言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谁让你逞强的？！”他想厉声斥责，可话到嘴边，看着林肃身上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伤口，看着他那因脱力和失血而微微颤抖的睫毛，所有严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为了更沉重的疼痛。

林瑟扯动了一下嘴角，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气音。透支和内腑的震荡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谨言不再多言，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这个动作让周围的亲卫都惊得低下了头），对亲卫队长快速下令：“清理战场，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或蛊虫！将李四、王副队严加看管！立刻传军医到本王住处！”

“是！”

萧谨言抱着林肃，大步流星地穿过弥漫着焦糊味和血腥气的巷道，走向他的临时府邸。他的步伐很快，却很稳，尽可能减少颠簸。林肃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对方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属于萧谨言的清冽气息，混杂着血腥与硝烟味。

意识模糊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仿佛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再大的风雨，再险的绝境，都不足为惧。

---

靖王临时府邸内，气氛凝重。最好的军医被紧急召来，为林肃处理伤口。箭伤、刀伤、内腑震荡、失血过多，还有那强行催发内力导致的经脉轻微受损……伤势比看起来还要严重。

萧谨言一直守在外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萧璟闻讯赶来，看到皇兄这副模样，又听说林肃伤势，也是又惊又怒。

“三哥，赵汝贤死了，线索是不是断了？”萧璟担忧地问。

“还有李四和王副队。”萧谨言声音冰冷，“赵汝贤临死前还要动用如此恶毒的蛊虫，说明他背后的人，极其害怕我们从他口中挖出更多东西。这恰恰证明，我们抓到了关键！”他眼中寒光闪烁，“立刻加派人手，看守李四和王副队，不能再出任何差错！审讯要加快，但要确保他们活着！”

“是！”

“还有，”萧谨言补充，“今日北狄精锐能潜入城内，直抵赵府后巷，城内必有其他接应或疏漏。全城再次密密戒严排查，尤其是……我们内部。”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格外沉重。

萧璟心中一凛，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领命而去。

军医终于处理完毕，出来禀报：“王爷，林将军伤势虽重，但未伤及根本，箭矢无毒，刀伤也避开了要害。只是失血过多，内力透支，需要静养一段时日。下官已用了最好的金疮药和固本培元的方子。”

萧谨言微微颔首，挥退军衣，独自走进了内室。

林肃已经换了干净的里衣，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似乎睡着了。昏黄的烛光映着他安静的睡颜，褪去了平日的锐利与冷静，显得格外脆弱。

萧谨言轻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林肃脸上。今日巷中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尤其是林肃最后不顾自身安危、试图用内力阻挡蛊毒的背影，反复在他脑海中闪现。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细细密密地缠绕上他的心脏。他自幼经历无数生死险境，早已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可当看到林肃浑身是血、摇摇欲坠，甚至可能被那恶毒蛊虫吞噬时，那种几乎要将他理智撕裂的恐慌，是如此陌生而强烈。

他伸出手，指尖似乎想触碰一下林肃的脸颊，确认他的温度，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停住，缓缓收回了手。只是替他拢了拢被角，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等战事结束……】

这个念头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但这一次，后面似乎跟着更具体、更汹涌的渴望。不再是模糊的期许，而是想要将他护在羽翼之下，想要看他不再受伤，想要……更长久地拥有这份温暖与光芒。

“好好休息。”萧谨言对着沉睡的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快点好起来。”

夜色渐深，烛火摇曳。萧谨言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边，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外间，平州城在经历又一场风波后，暂时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但暗流，依旧在看不见的地方汹涌奔腾。而林肃与萧谨言之间，那份在血与火、信任与托付中悄然滋长、历经生死考验的情感，似乎又深了一层，也变得更加复杂和沉重。

赵汝贤虽死，但他留下的谜团和那条隐约牵连着萧逸、南疆、北狄乃至朝堂内外的阴谋之线，才刚刚开始显露狰狞的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