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生死一线（上）（2/2）
京城，血月前第六日，清晨。
冷香苑的骚乱在天亮前被彻底平息。陆炳和周尧亲自带队，以雷霆之势攻入，与负隅顽抗的十余名“荆棘之眼”死士及少数太子余党爆发激战。对方人数虽少，但个个悍不畏死，且精通合击之术，更有两人擅长邪异毒功，给平叛带来了不小麻烦。
萧谨言赶到时，战斗已近尾声。他亲自出手，以重伤之躯，剑斩那名领头的、试图引爆身上携带的某种诡异毒囊与众人同归于尽的邪道高手，稳定了局面。最终，来袭之敌被全歼，己方也付出了二十余名侍卫伤亡的代价。
经查，这些人果然是潜伏极深的“荆棘之眼”精锐，目标是在皇宫制造大规模混乱和毒害，趁机救出被囚的太子或刺杀病重的皇帝，甚至可能想对萧谨言本人下手。他们选择冷香苑，是因为这里有一条通往宫外、连陆炳都未曾掌握的古老密道（已被及时堵死）。
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变被扼杀在萌芽中，但萧谨言的伤势也因此加重。强行运功出手，牵动了肩头伤口，体内压制的混合毒素与玄阴邪力也隐隐有反扑迹象。太医紧急诊治后，强烈要求他必须绝对静养，不能再动武，甚至不能过度操劳。
萧谨言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拒绝服用有安神效果的药物，只让太医处理了外伤，并用了些固本培元、压制毒性的汤药。
“王爷，您必须休息！国事固然重要，但您的身体才是根本啊！”吴管事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萧谨言摆摆手，声音虚弱但清晰：“本王心里有数。宫变虽平，‘荆棘之眼’在京城的力量也算基本肃清，但他们绝不会罢休。重点在南疆，在平州……咳咳……”他咳了几声，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又强行咽下。“平州那边，有消息了吗？”
吴管事连忙道：“刚接到六殿下飞鸽传书，已按王爷命令封锁老鹳渡及浑河水道，正在全力排查。另据审讯俘虏所得，那批‘星陨之铁’可能已提前起运，六殿下已派水军快船追击。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萧谨言点点头，闭上眼，积蓄着一点力气。“南疆……林将军那边……”
“尚无新消息。”吴管事低声道，“王爷，您先养好身体，才能做林将军的后盾啊。”
萧谨言没有回应，只是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那冰凉的乌啼剑鞘。他能感觉到，剑鞘似乎也在微微发烫，仿佛感应到了远方主人正经历着激烈的战斗与巨大的消耗。
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心灵相通般的牵挂与担忧，如同丝线，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比伤势更痛，比毒素更蚀骨。
“传令给南境……”他忽然开口，声音更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命集结的精锐部队，向边境再推进三十里，做出随时可能越境的姿态。对外……就说是例行换防和剿匪演练。再派一队最精干的探子，携带本王手谕和信物，设法潜入南疆，寻找林将军的队伍，告知他京城的变故和我们的支持。若遇险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离火之精可能关联上古净化阵法的推测，以及玄阴真水需以至阳之力中和的消息，送到他手中！”
他必须让林肃知道，他不是在独自战斗。京城虽乱，但根基已稳；玄阴真水虽危，但或有解法；而那传说中的上古阵法，或许就是最终的破局关键！
“王爷，这……”吴管事觉得此举太过冒险，派兵逼近可能引发边境冲突，派人潜入更是九死一生。
“执行命令。”萧谨言只说了四个字，却耗尽了力气般，重新陷入沉默，只有紧握剑鞘的手，青筋隐现。
吴管事知道无法再劝，只能含泪领命而去。
榻上，萧谨言在剧痛、晕眩与深深的忧虑中，艰难地维持着意识的清醒。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至少在血月之夜过去之前，他必须挺住，为林肃，为平州，为大靖，守住这最后的防线。
---
平州，浑河之上，血月前第六日，午后。
“找到了！前方那艘‘丰裕号’槽船！吃水不对，船速也过快！”一名站在船桅了望台上的水军斥候高声喊道。
浑河下游一处相对宽阔的河面，萧璟亲自乘坐一艘改良过的水军快船，率领着另外五艘快船，如同离弦之箭，正全力追击。目标正是那艘名为“丰裕号”、看似寻常的运粮槽船。
接到老鹳渡排查无果、疑似目标船只已提前逃离的消息后，萧璟立刻判断对方很可能选择了顺流直下、尽快脱离平州水域的路线。他当机立断，亲率快船队沿河追击，并通知下游关卡做好拦截准备。
果然，在追出近百里后，了望哨发现了可疑目标。
“发信号，命令其停船接受检查！弓弩手准备，火油罐准备！注意，船上可能有硬茬子，也可能是陷阱！”萧璟站在船头，目光锐利地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槽船，下达一连串命令。
旗语打出，喝令停船的喊声顺着河风传去。
然而，那“丰裕号”非但不停，反而升起全部船帆，桨手奋力划动，速度再增！同时，船舷两侧竟掀开几块伪装木板，露出几架轻型弩机，对着追兵船队就是一轮齐射！
弩箭破空而来，虽然准头一般，但表明对方早有准备，且绝非善类！
“果然有鬼！反击！瞄准其船帆和桨位！迫使他们停下！”萧璟怒喝。
水军快船上的弩手和弓箭手立刻还击，更有力士投出点燃的火油罐，试图点燃对方船帆。河面上顿时箭矢交错，火光乍现，喊杀声与弩机发射的绷响混成一片。
“丰裕号”上的抵抗者显然也是亡命之徒，躲在船舷后拼死反击，双方在宽阔的河面上展开了激烈的追逐战。槽船体大，速度不及快船灵活，但胜在坚固，且船上的弩机给追兵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一名水军士兵被流矢射中，跌落河中。
萧璟看得心急，知道不能拖延。他看准一个机会，待己方一轮箭雨压制住对方部分弩手后，猛地从自己船头跃起，竟凭借高超的轻功，在空中接连踏过两支射来的弩箭，如同大鸟般，向着“丰裕号”的船舷扑去！
“保护殿下！”身后亲卫大惊失色。
萧璟已稳稳落在“丰裕号”甲板上，手中长枪一抖，如同毒龙出洞，瞬间刺翻两名扑上来的武装船夫。他枪法得自萧谨言亲传，虽不及林肃精妙灵动，但胜在气势雄浑，一往无前，在这狭小的甲板上施展开来，竟无人能挡！
“拦住他！不能让他进底舱！”那名伪装成船夫头领的阴鸷汉子（正是之前船头之人）厉声吼道，亲自挥刀迎上。
萧璟毫不畏惧，长枪与对方弯刀战在一处，火星四溅。他一边战斗，一边留意船舱入口。必须尽快控制底舱，确认“星陨之铁”是否在船上，并防止对方狗急跳墙毁船或沉没货物。
甲板上的混战激烈，而此刻，另外几艘水军快船也已纷纷靠拢，抛出钩索，士兵们开始跳板登船。人数优势迅速显现，船上的抵抗者被逐渐压制。
那阴鸷汉子见势不妙，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虚晃一刀，逼退萧璟半步，转身就向船舱内冲去，显然是想做最后的破坏！
“休想！”萧璟岂能让他得逞，长枪脱手，如同标枪般掷出，直取其背心！
阴鸷汉子听到背后风声，拼命向旁一闪，长枪擦着他肋部飞过，带走一大片皮肉，鲜血淋漓。他惨叫一声，踉跄扑入船舱。
萧璟紧随其后冲入。
底舱昏暗，堆放着麻袋粮包。那阴鸷汉子正挣扎着扑向一处被麻袋半掩的、有明显改装痕迹的舱壁，手中握着一个火折子！
“住手！”萧璟厉喝，同时飞起一脚，踢起地上一根散落的木棍，精准地击中对方手腕！
火折子脱手飞出。
阴鸷汉子还想拼命，萧璟已欺身近前，一拳重重轰在其腹部！对方闷哼一声，瘫软下去，被紧随进来的亲卫牢牢按住。
萧璟快步走到那处改装舱壁前，用力掀开伪装的木板。里面，幽暗的光线下，十几块大小不一、泛着奇异金属光泽的矿石，静静地躺在特制的防震衬垫上。
星陨之铁！终于截住了！
萧璟长舒一口气，但心中并无太多喜悦。截住一批，是否还有其他？血月之夜将近，南疆那边……三哥和肃弟，他们面对的，才是真正的决战。
他走出底舱，望着浑河奔流的河水，以及河岸远处连绵的群山，心中默默道：“东西截下了，平州的麻烦，我会解决。三哥，肃弟，你们……一定要赢啊。”
血月倒计时，第五日。
三条战线上的每一个人，都已将弦绷紧到了极致。最终的较量，即将在血色月光下，拉开惨烈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