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苏醒的裂痕与遥远的注视(1/2)
安全屋里,时间像是凝固了的胶水,粘稠又难熬。尼克像个被抽空了芯子的玩偶,静静躺在治疗平台上,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和仪器屏幕上那些稳定却低得可怜的读数,证明他还“在”。实体的身体回来了,触手温热,但里面好像空了一大块,安静得让人心慌。
朱迪搬了把椅子守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手里攥着他恢复了点温度但依旧无力的爪子。铁爪把苍爪安置在角落的简易铺位上,苍爪伤得不轻,多处骨折和内出血,但好在没有污染侵蚀的迹象,昏迷更多是因为失血和脱力。芬妮克和埃德加在处理两人身上的外伤,动作尽可能轻。莉亚则和刚刚返回、一身风尘仆仆还带着几处擦伤(似乎是躲避活化体时弄的)的文森特一起,围在控制台前,分析刚才那场混乱的数据和……那个神秘的远程扫描信号。
气氛压抑。刚经历生死时速,没人有心情说话,只有仪器规律的嘀嗒声和偶尔调整设备时细微的声响。
文森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快速操作着控制台,调出扫描信号的记录。“频率极其特殊,不属于已知的任何官方或民间频段。调制方式古老,但信号强度和处理精度高得离谱。”他指着屏幕上一条扭曲的波形,“它在我们这里停留了大约三秒,重点是……它几乎避开了所有常规的能量屏蔽层,直接锁定了尼克爆发时,混合了‘根源之盘’(他指那古老圆盘)和血脉共鸣的那段能量特征。这不是广域扫描,是精准定位。”
“能追踪来源吗?”莉亚问,眉头紧锁。
文森特摇了摇头,眼神里是深深的忌惮:“信号经过至少十二次以上的加密跳转和伪装,源头指向……一片理论上不存在任何大型能量源的荒原死寂区。要么对方的技术远超我们理解,要么……信号源本身就能在物理层面‘隐藏’。”
“是‘熵’的残余?”朱迪忍不住回头问,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有些突兀。
“不像。”文森特否定得很干脆,“‘熵’的能量特征我熟悉,混乱、具有侵蚀性。这个信号……很‘冷’,很‘有序’,目的性明确,像是……在‘识别’和‘记录’,而不是攻击或污染。”他顿了顿,看向平台上昏迷的尼克,眼神复杂,“更像是在确认某个‘标记’或者‘样本’的状态。”
样本?这个词让朱迪心里一阵恶寒。
“会不会……和您提到的,对您家族‘特质’感兴趣的势力有关?”芬妮克小声推测,手上给铁爪包扎的动作没停。
文森特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可能性很大。当年就是因为察觉到类似的、若有若无的‘注视’,我才选择消失。尼克的特质比我更明显,尤其是在经历了‘秩序编码’侵蚀和‘根源之盘’强行共鸣后,就像黑夜里的灯塔,想不注意到都难。”他揉了揉眉心,疲惫显而易见,“安全屋……可能不再安全了。我们需要尽快完成尼克的基础恢复,然后转移。”
“转移?去哪里?他现在这状态能移动吗?”朱迪急道。
“总比留在这里当活靶子强。”文森特语气严厉,“我会找一个更隐蔽的临时地点。当务之急是让他尽快恢复基本的意识活动和一定自保能力。”他走到平台边,看着儿子苍白的脸,那严厉的表情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强行融合‘根源之盘’的力量驱散杂质,代价就是意识核心几乎被‘清空’。现在他的‘自我’像一张白纸,虽然干净,但也脆弱无比。需要引导他将记忆和情感重新‘写入’,这个过程不能急,但我们必须加速。”
他看向莉亚:“莉亚女士,我需要借助您对意识共鸣的理解,和我一起,尝试构建一个温和的‘记忆回廊’环境,引导他无意识地去‘寻找’和‘抓取’那些属于他自己的碎片。朱迪,”他又看向朱迪,“你是他最重要的‘锚点’,你需要不断对他说话,说你们之间的事情,好的坏的都行,用你的声音和情感,作为他寻找方向的‘路标’。”
朱迪用力点头:“我该怎么做?”
“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但更……平常。”文森特语气缓和了一些,“不用刻意煽情,就像他躺在你旁边睡觉,你在旁边自言自语唠叨就行。关键是真实,是你本身的情绪波动,会像涟漪一样,触动他意识深处那些关于你的印记。”
他又看向芬妮克:“监测所有生命和意识数据,有任何正向波动立刻告诉我们。铁爪,埃德加,你们负责警戒,注意安全屋所有出入口和监控,有任何异常,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立刻报告。”
任务分配下去,众人再次忙碌起来,只是心头都压着一块名为“未知威胁”的巨石。
时间在低声的絮语、仪器微鸣和紧张的戒备中,又滑过去几个小时。
朱迪就坐在尼克身边,握着他的手,开始真的像自言自语一样,低声说起那些琐碎的往事。从他们在交警局停车场第一次狼狈相遇,他卖那坑爹的爪爪冰棍,到她用录音笔反将一军;到他们被迫合作查案,在雨夜的车里互相试探又不得不依靠;到破案后她那份愚蠢的“惊喜”和随之而来的裂痕与和解;再到后来成为搭档,一次次在危险中背靠背……她说起豹警官总是泡不好咖啡却非要请大家喝,说起大先生那副装腔作势的臭脸,说起市中心那家贵得要死但尼克偏说好吃的冰淇淋店,甚至说起他那些没品位的领带和总是擦不亮的皮鞋。
她的声音很轻,时而是带着笑意的吐槽,时而是哽咽的回忆,时而又变成单纯的、对眼前现状的担忧和鼓励。“……所以你得赶紧醒过来,尼克·王尔德,城里现在一团糟,大先生那帮人肯定又要找麻烦,少了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去周旋,光靠我可不行……还有,你答应过要教我玩那种骗人的纸牌把戏,不能说话不算数……”
她不知道尼克能听到多少,但仪器屏幕上,代表情感关联区域的活性读数,在她讲述的时候,确实会有极其微弱的、同步的起伏。而另一边,文森特和莉亚联手,利用“根源之盘”残余的共鸣和精密的能量场发生器,在尼克周围营造出一个极其柔和、仿佛梦境边缘的“回响场”,试图唤起他潜意识里的记忆涟漪。
过程缓慢得令人心焦。尼克大部分时间依旧沉睡,只是偶尔,眉头会微微蹙起,或者睫毛会难以察觉地颤动一下,仿佛在梦的深海里,真的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泛起了微澜。
就在朱迪说到他们最后一次并肩冲向市政厅废墟,说到他回头那一眼时,声音忍不住哽咽住,停顿了好一会儿。
就在这时——
尼克一直被她握着的手指,忽然极其轻微地,勾动了一下。
朱迪浑身一僵,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看向尼克的脸。
他的眼皮,在微微颤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
“莉亚女士!文森特!他……他好像……”朱迪声音发颤,不敢大声,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动静。
文森特和莉亚立刻靠近,芬妮克也紧张地盯着屏幕。
只见尼克的眉头越皱越紧,仿佛在努力对抗着什么沉重的阻碍。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沙哑、模糊的呻吟。
“……呃……”
眼睛,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绿金色的眸子露了出来,但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混乱杂质,也没有了爆发时的蛮横怒火,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初醒般的迷茫和……空洞。就像刚刚格式化完毕的硬盘,空空荡荡。
他的目光没有焦距,缓慢地转动,扫过朱迪充满泪水和惊喜的脸,扫过文森特紧绷而期待的神情,扫过莉亚、芬妮克……最后,又茫然地回到天花板上。
“……这……是哪儿?”他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语调平直,没有任何情绪,纯粹是疑问。
朱迪的心,随着他这句话,猛地向下一沉。不是预想中的“胡萝卜”或者“笨兔子”,甚至不是带着疲惫的认命,而是一种……陌生的、纯粹的疑惑。
“尼克?是我,朱迪。”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握紧了他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尼克缓缓转过头,看向她,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努力识别,然后,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隐约的痛苦?
“……朱迪……”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速很慢,仿佛在咀嚼一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音节,“……名字……知道。感觉……有点……熟。”他顿了顿,眼神更加迷茫,“但……你是谁?”
“轰”的一声,朱迪感觉像是有人在她耳边敲了一记闷锣,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都有些发黑。他记得名字,却不记得她是谁?
文森特脸色也是一变,俯身靠近:“尼克,看着我。认得我吗?”
尼克的目光转向文森特,凝视了片刻,眼神里的困惑加深了,还带上了一丝……本能的戒备?他摇了摇头,动作很轻微:“……不认得。你……是谁?你们……都是谁?”
失忆?而且是选择性的?记得一些信息(比如名字),却丢失了与之相关的情感和人物关联?
莉亚立刻检查仪器数据:“意识核心稳定,但记忆检索区域活性极低,尤其是情感记忆和人物关联记忆模块,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了,或者……在刚才的净化冲击中,这部分链接受到了损伤,需要时间重新建立通路。”
“能恢复吗?”朱迪声音干涩地问。
“有可能,但需要时间和持续的刺激。”莉亚看向朱迪,“你刚才的方法有效,触动了他。继续,不要停。他现在就像一台记忆库完好的电脑,但检索功能出了故障,需要外界的‘关键词’和‘情感索引’不断尝试,帮他重新建立访问路径。”
朱迪看着尼克那双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眼睛,心里像堵了一块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但她用力点了点头,把涌上来的酸楚压下去,挤出一个笑容,尽管有点难看。
“没关系,不记得慢慢想。”她重新握紧他的手,声音轻柔却坚定,“我是朱迪·霍普斯,你的搭档,你的……朋友。我们在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很多冒险。我会一件一件,慢慢讲给你听,直到你想起来为止。”
尼克看着她,眼神依旧茫然,但或许是她声音里的某种坚定让他感到些许安心,他没有抽回手,只是眨了眨眼,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光是刚才那点清醒和疑问,就耗尽了他刚刚积攒的力气。
“他太虚弱了,需要休息。”文森特低声道,示意朱迪继续说话,但可以放轻音量,“维持这种低强度的刺激就好。芬妮克,注意营养和能量补充,用最温和的方式。”
接下来的半天,尼克在昏睡和短暂的、茫然的清醒之间交替。每次醒来,他都能比上一次多说一两个词,对周围环境和人的“熟悉感”似乎在缓慢增加,但那种情感的隔阂依然存在。他记得“警察”、“动物城”、“冰淇淋”这些概念,甚至记得“大先生”是个麻烦人物,但提起具体事件和相关的人,尤其是涉及情感的事件,反应就很迟钝,或者干脆没有反应。
朱迪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说,文森特和莉亚则从旁用能量场辅助引导。铁爪和埃德加轮班警戒,苍爪也醒了一次,虽然虚弱得说不出话,但看到铁爪没事,狼眼里明显松了口气。
就在气氛稍缓,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尼克身上时,一直负责监控外部情况的埃德加,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
“有……有动静!”
所有人瞬间警觉,看向监控屏幕。
只见代表安全屋外部的几个隐蔽摄像头画面里,远处的荒原天际线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黑点正在快速接近,而且……是直线朝着安全屋的方向!
“是什么?飞行器?鸟?”铁爪凑过去看。
“速度太快,不像是自然生物……也不像活化体那种笨重的东西。”芬妮克调整焦距,画面逐渐清晰——那是一架造型流畅、线条简洁的小型飞行器,通体哑光黑色,没有任何标识,飞行姿态极其平稳安静,几乎贴着荒原起伏的地形在飞。
“是冲我们来的!”文森特脸色骤变,立刻扑到控制台前,“启动所有伪装和干扰系统!把‘根源之盘’的共鸣反应降到最低!”
然而,那架飞行器似乎已经锁定了位置。它在距离安全屋还有几百米的上空悬停下来,没有攻击,也没有降落,只是静静地悬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充满压迫感的黑色眼睛。
紧接着,安全屋的通讯频道里,自动接入了一个未经加密、却带着奇异清晰度的信号。
一个冷静、悦耳,带着某种不容置疑权威感的女性声音响起,用的是标准通用语:
“安全屋内的诸位,不必紧张。我们没有恶意。”
“我们是‘守望者’协议第713号执行小组。监测到该区域出现高强度的、符合‘古老遗产’特征的能量波动,以及……王尔德家族血脉的剧烈活性信号。根据协议,我们需要进行接触与评估。”
“请开放安全屋外层通道,允许我方一名代表进入,进行非侵入式交谈。”
“重复,我们没有恶意。但根据协议,若遭遇拒绝或敌对行为,我们将有权采取必要措施,确保‘遗产’稳定与区域安全。”
守望者?协议?古老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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