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杂物七号箱的尘埃（1/2）

工会西区走廊的霉味尚未散尽，三人便已站在了通往地下仓库的厚重铁门前。与文书房的陈旧不同，这扇门由冰冷的黑铁铸成，上面布满了斑驳的锈迹和深刻的划痕，门轴看起来沉重得吓人，仿佛数十年未曾完全开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铁锈、陈年皮革、朽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时间本身的沉闷气息。

门前摆着一张歪斜的木桌，后面坐着一个身材干瘦、眼神警惕得像只老耗子的男人。他的一条腿从膝盖以下变成了简陋的木棍假肢，靠在桌边。桌上放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一本厚厚的、边缘卷曲破烂的登记册，还有一个空了的锡制酒壶。

“干什么的？”老耗子一样的男人抬起眼皮，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目光像探针一样扫过三人，尤其在凯文的法袍和李明苍白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满是戒备。

李明出示了那枚代表完成【d-102】任务、获得d级档案室权限的木牌：“领取任务报酬，以及…查阅一些旧物。”

“权限木牌？老烟斗那儿的活儿？”老耗子男人——姑且称之为“瘸腿守卫”——嗤笑一声，露出满口黄黑的烂牙，“d级权限，只能进外库。报酬在那边架子上的箱子里，自己按队伍编号找。”他枯瘦的手指随意地指向门边一排钉在墙上的、满是灰尘的木格箱，里面杂乱地塞着一些钱袋和小物件。

“我们想找一件特定的旧物。”李明没有动，声音平稳，“大约三十年前，从‘渡鸦之眼’哨塔下层储藏室发现，收入‘杂物七号箱’封存的一件残破肩甲碎片。”

“杂物七号箱？”瘸腿守卫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变得更加警惕，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那些老掉牙的破烂？早就不知道埋哪个角落了！外库这么大，东西堆得跟山一样，谁记得住几十年前塞进去的一件破肩甲？没事别给自己找麻烦，拿了钱赶紧走！”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要驱赶苍蝇。

凯文忍不住插嘴：“喂，老瘸子！我们可是有凭证的！档案室卷宗上记着的！就在杂物七号箱！你赶紧找出来，少不了你的好处！”他说着，习惯性地想去摸他那装骨粉的袋子，似乎想用“材料”贿赂。

守卫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只手猛地按在腰间一把锈蚀但锋利的短斧上：“小疯子，你叫谁老瘸子？想用你那套死灵法术的玩意儿糊弄我？滚！再啰嗦，老子把你们当贼抓起来！那些封存的老物件，谁知道沾着什么晦气！”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艾拉上前半步，沉默地将手按在了战斧柄上，蓝眸冰冷地盯着守卫。虽然没说话，但那北地战士特有的、磐石般的压迫感无声地弥漫开来。

守卫被艾拉的气势一慑，按着短斧的手紧了紧，色厉内荏地吼道：“怎么？想硬闯工会仓库？反了你们！”

李明抬手，示意艾拉稍安勿躁。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守卫，从钱袋里数出五枚银币，轻轻放在那本破烂的登记册上，正好压住了一个污渍斑斑的角落。

“老师傅，”李明的语气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我们只是想看看那件旧物，确认一些历史细节，绝不给您添麻烦。这点小意思，给您打点酒喝，驱驱寒。外库这么大，辛苦您帮忙想想，杂物区大概在哪个方位？我们自己去看看，找不到就算了。”

银币在昏暗的油灯下闪烁着诱人的微光。守卫的目光死死盯在银币上，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他脸上的怒容和戒备像冰雪遇到烈阳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贪婪和犹豫交织的复杂神色。他飞快地左右瞟了一眼，确认走廊无人，枯瘦的手指以与其年龄不符的敏捷，一把将五枚银币扫进掌心，塞进怀里。

“咳咳…”他干咳两声，表情变得“和蔼”了许多，但眼神依旧闪烁，“…既然你们是考证历史…嗯，杂物区…我想想…好像是在外库最里面，东墙角那一堆吧？对，贴着墙根，好些个大木箱，编号都磨没了，灰得有指头厚！你们自己去找找看，七号…好像是个黑铁皮包角的旧箱子？记不清了，真记不清了！动作快点，看完赶紧出来！别乱碰其他东西！”他语速极快地说完，然后从腰间摸出一把巨大的、锈迹更严重的黄铜钥匙，费力地插进铁门的锁孔。

“嘎吱——哐啷！”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陈腐的尘埃气息如同实质般涌出，呛得人直想咳嗽。

“快进去！”守卫压低声音催促，眼神躲闪，似乎生怕被人看见。

李明率先侧身而入，艾拉紧随其后。凯文捏着鼻子，嘟囔着“这味道比碎嘴的口气还冲”，也钻了进去。碎嘴则发出兴奋的“咯咯”声：“（好多灰尘！古老的尘埃！说不定有古代灵魂的碎屑！）”

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上，将外界的光线和声音彻底隔绝。

仓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庞大和黑暗。只有几盏挂在遥远天花板横梁上的、散发着昏黄光芒的魔法灯提供着可怜的照明，光线勉强勾勒出堆积如山的、各种奇形怪状的轮廓。空气凝滞得如同胶水，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灰尘和朽坏的气息。这里像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坟墓，埋葬着黑鸦堡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积累下来的废弃装备、破损工具、不明来源的战利品以及无数说不清来历的杂物。

脚下是厚厚的、软绵绵的积尘，踩上去几乎听不到声音。巨大的木箱、锈蚀的铁笼、断裂的兵器、破损的铠甲、甚至还有几具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骨架残骸，如同小山般杂乱无章地堆叠着，彼此倾轧，形成了一条条狭窄、扭曲、幽深得令人窒息的通道。

“东墙角…”李明低声重复着守卫模糊的指向，左肩内敛的星辉微微流转，枯寂之茧的微弱秩序感知力再次蔓延开来，试图在这片无序的混沌中捕捉到一丝与“肩甲”、“冰霜图腾”相关的、极其微弱的秩序残留或金属回响。

“分头找？”凯文提议，但看着周围阴森如同迷宫的景象，声音有点发虚，“这鬼地方…感觉随时会跳出点什么…”

“一起。”李明否定了这个提议。在这种地方分散，风险太大。他凭着感知和方向感，引领着小队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仓库深处摸索。

灰尘如同浓雾，遮蔽视线。蛛网挂得到处都是，粘在脸上、头发上，带着一股腥味。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堆积如山的杂物深处传来，不知是老鼠还是更小的、以尘埃为食的虫豸。空气沉闷得让人胸口发闷。

艾拉紧握着战斧，盾牌始终护在身前，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凯文则紧张地攥着他的骨杖，嘴里念念有词，似乎随时准备丢出一个骨矛，尽管在这狭窄空间里很可能先伤到自己人。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他们艰难地绕过一堆倒塌的桌椅残骸，爬过一个卡在通道中间的、锈穿了的铁柜，最终来到了仓库最深处贴墙的区域。

这里的杂物堆积得更加密集，几乎堵死了去路。光线也更加昏暗，只有一丝微光从极高处的通风口渗下，勉强照亮一片狼藉。

“看那边！”艾拉突然低声说道，指向墙角一堆被破烂帆布半掩着的木箱。这些箱子格外巨大、陈旧，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许多箱体的编号确实已经模糊不清甚至完全脱落。其中一个箱子的角落，隐约能看到一点黑铁皮包角的痕迹，但大部分被压在其他箱子下面。

“像是杂物区…帮忙！”李明上前，试着推动最上面的箱子。箱子沉重无比，纹丝不动，反而激起一大片灰尘。

艾拉将战斧插回腰间，吐气开声，双手抵住一个稍小一点的箱子，全身肌肉贲张，用力向旁边拖动！沉重的木箱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移动开来，露出一点缝隙。

凯文也来了劲，指挥着碎嘴：“碎嘴，用你的‘骨感’看看，哪个箱子死气最重？年代最久远？”

“咯咯咯…（这里到处都死气沉沉…不过…左下方那个被压扁一角的…好像有点特别…有种…冰冷的固执感？）”碎嘴不确定地回应。

李明顺着碎嘴指示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几乎被完全压在最底层的箱子，材质似乎是黑铁木，一角确实有黑铁包边，但已经扭曲变形，箱体上也看不到任何编号。但它散发出的那种沉寂、古老的气息，似乎与周围那些只是“陈旧”的箱子有所不同。

“这个！”李明指着那个箱子。

三人合力，艾拉主攻，李明和凯文辅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压在上面的几个破烂箱子和一堆不知名的金属废弃物艰难地挪开，清出一条勉强能伸手的缝隙。

沉重的黑铁木箱子终于完全暴露出来。箱盖上挂着一把锈蚀得几乎要和锁孔融为一体的铁锁。

“让开！”艾拉低喝一声，抽出战斧，调整了一下角度，用斧背对准那把锈锁，猛地一砸！

哐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