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矿坑的请柬（2/2）
他的气质与周围那些醉醺醺或麻木的酒客截然不同，像是一只混迹在野狗群中的狐狸，警惕而敏锐。
“应该就是他。”李明低声道，率先向那个角落走去。
看到三人径直朝自己走来，那个瘦小年轻人修指甲的动作停住了。绿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快速而警惕地扫过李明三人，尤其是在艾拉的盾牌和凯文的法袍上停留了一下，嘴角那丝玩世不恭的笑意加深了些，却并未到达眼底。
“哟，生面孔。”他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油滑的腔调，“而且搭配挺别致啊？北地的盾女，玩骨头的神棍，还有一位…嗯，看起来像是管账的先生？迷路了？还是说，‘漏壶’的麦酒终于出名到能吸引您这样的体面人了？”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李明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艾拉和凯文站在他身后两侧，无形中形成一种压力。
“我们找‘地老鼠’芬恩。”李明开门见山，声音平静无波。
年轻人——芬恩，绿色的眼珠转了转，小锉刀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个圈：“‘地老鼠’？呵，好多年没人用这么怀旧的绰号叫我了。看来几位打听过？不过…”他拖长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市侩的精明，“找我帮忙，价格可不便宜。而且，我得知道你们是不是惹了什么我扛不起的麻烦。工会的鬣狗最近鼻子可灵得很。”
“我们只是想买点消息。”李明将一枚银币放在桌上，轻轻推到芬恩面前，“关于‘哀嚎矿坑’的。”
看到银币，芬恩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听到“哀嚎矿坑”四个字，他嘴角的笑意稍稍收敛，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谨慎：“哀嚎矿坑？那可是个晦气地方，死人多，活人少。几位看着不像去找死的…怎么？接了工会的清理任务？那可不该来找我，该去找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傻大个佣兵团。”
“我们只对矿坑内部的一些…历史遗迹感兴趣。”李明斟酌着用词，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特别是，关于一位很久以前可能陨落在里面的战士，‘山岳之壁’格隆的相关信息。比如，他最后可能活动的区域，或者…是否有人见过他遗落的装备碎片。”
“格隆？”芬恩皱起眉头，做思索状，手指轻轻敲着下巴，“好像…在黑鸦堡的老故事里听过这名字…‘磐石之心’对吧？传说里的玩意儿。”他摇摇头，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这种几百年前的老黄历，谁知道真的假的？矿坑底下岔路多得能让人转晕头，到处都是骨头渣子，谁分得清哪块是格隆的？”
但李明的观察何等敏锐。在听到“格隆”和“磐石之心”时，芬恩那双灵活的绿色眼睛深处，极快地闪过了一丝了然的光芒，虽然他掩饰得很好，那副油滑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他知道！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李明不动声色，又加了一枚银币，推到之前那枚旁边：“我们只需要可能的方向，不需要保证。任何线索，无论多琐碎，都有价值。”
芬恩的目光在两枚银币上停留了几秒，喉结微微滚动。他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两位先生，一枚银币…也就够买杯好酒润润嗓子。矿坑里的消息，尤其是这种牵扯到老古董的，风险可不小。谁知道会不会犯了哪个盘踞在里面的大家伙的忌讳？或者…惹上比怪物更麻烦的东西？”他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他在抬价，也在试探李明的底线和目的。
李明沉默了一下，没有继续加钱，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正是那块从冰蠕身上取下的、最为完整、如同冰锥般锐利惨白的牙齿。他将这颗散发着冰冷寒气的牙齿，轻轻放在两枚银币旁边。
“再加上这个。刚从一头不怎么友好的‘邻居’身上取得的。应该值点钱，或者…对你这样的专业人士，有点别的用处。”
冰蠕之牙出现的瞬间，芬恩那副油滑淡定的表情终于变了！他的绿色眼睛猛地睁大，死死盯住那颗牙齿，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一瞬！他显然认出了这东西的来历！能拿出这种新鲜的高级怪物材料，足以证明眼前这三人绝非普通佣兵！
油滑的笑容瞬间变得真诚了许多，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热切。他飞快地伸出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将两枚银币和那颗冰蠕牙扫进自己怀里，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哎呀！您看您，这么客气干嘛！”芬恩的笑容变得灿烂起来，语气也亲热了不少，“既然是诚心做生意，我芬恩当然知无不言！格隆是吧？哀嚎矿坑是吧？您还真问对人了！”
他再次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身体前倾，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们几人能听到：
“格隆的消息，老掉牙了，真没什么人关心。不过嘛，我大概…可能…也许…碰巧听说过一点。”他舔了舔嘴唇，眼睛闪着光，“大概半年前吧，有一支倒霉透顶的私人勘探队，不信邪非要深入哀嚎矿坑深处，说是找什么古代矿脉线索，结果进去五个人，只疯疯癫癫地跑回来一个。”
“那家伙被吓破了胆，满嘴胡话，在‘漏壶’这里灌了三天劣酒才缓过点神。他说…他们在矿坑第三层的一个岔道深处，好像叫什么‘回音大厅’的地方，撞见了鬼！不是普通的亡灵，是那种…穿着古老铠甲、拿着巨大破盾、浑身冒寒气的骑士幽灵！好几个！带队那个幽灵特别高大，影子投在墙上跟小山一样！他们队伍里的战士想上去抵挡，连人带盾被那个带头幽灵一剑就劈成了两半！那疯子还说，隐约看到那个大厅尽头，好像插着一面巨大的、像是石头做的破盾牌影子，周围堆满了各种怪物的尸骨…”
穿着古老铠甲、拿巨大破盾、寒气森森的骑士幽灵！回音大厅！巨大的石头破盾牌影子！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三人心头！这与格隆和他的“磐石之心”传说高度吻合！尤其是那种寒气，与肩甲碎片、冰蠕甚至艾拉盾牌爆发的力量属性隐隐对应！
“那个幸存者呢？”李明立刻追问。
“死了。”芬恩摊摊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回来没几天，就在自己屋里咽气了，身上没伤口，据说尸体冰冷得像冰块。工会的人来看过，说是吓破了胆，加上矿坑里的阴气入体，没救。”他撇撇嘴，“所以啊，这消息有命听，也得有命用才行。‘回音大厅’…那可是矿坑深处，路不好走，而且盘踞的东西…嘿嘿。”他笑了笑，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那里极度危险。
情报虽然惊悚，却无比珍贵！它直接指明了可能存在格隆遗骸和“磐石之心”线索的具体位置！
“很好。”李明站起身，“这份情报，值这个价。如果以后还有关于矿坑，或者其他遗迹、稀有材料的消息，可以来工会找我们。小队名字，‘余烬与枯骨’。”
“余烬与枯骨？”芬恩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原来是你们…最近底层佣兵里传的那个‘残废与疯子’组合？看来传言果然不能尽信。有意思…”他摸了摸怀里的冰蠕牙，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算计的光芒，“成！以后有好买卖，我一定记得几位老板！”
离开“漏壶”酒馆，重回下城区污浊的空气里。凯文忍不住道：“就这么把冰蠕牙给他了？那小子滑得像泥鳅，消息靠谱吗？”
“消息大概率是真的。”李明沉声道，“他的反应骗不了人。而且，他没有必要用一个无法验证的遥远传说来骗一件立刻就能拿到手的高级材料。‘回音大厅’…看来，哀嚎矿坑之行，势在必行了。”
艾拉握紧了盾牌，蓝眸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芬恩的描述，尤其是那个“拿着巨大破盾、浑身冒寒气的骑士幽灵”，让她体内的战士之血隐隐沸腾。那面“石头做的破盾牌影子”，更是如同磁石般吸引着她。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下城区时，李明的脚步微微一顿。枯寂之茧的微弱感知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被窥视的感觉。他不动声色地侧过头，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一条堆满垃圾的阴暗小巷口，一个穿着兜帽长袍、身形瘦高的身影一闪而逝。
那身影消失得极快，但就在那一瞬间，李明清晰地看到，那人长袍的袖口上，绣着一个极其微小的、不易察觉的标记——那是一个由三只扭曲的眼睛组成的诡异图案。
维兹杰雷？
李明的心猛地一沉。这个以追求禁忌知识、操纵死灵法术而臭名昭着的法师氏族成员，怎么会出现在黑鸦堡的下城区？而且还似乎对他们产生了兴趣？
是巧合？还是因为凯文死灵法师的身份？或者…是因为他们打听了哀嚎矿坑和格隆的消息？
矿坑的请柬已然收到，但通往“磐石”的道路上，似乎并不仅仅只有怪物和亡灵的阻碍。更深沉的阴影，正在悄无声息地汇聚。
“走了。”李明压下心中的疑虑，低声催促，加快了离开下城区的脚步。
必须尽快做好准备。哀嚎矿坑，“回音大厅”，无论里面等待着的是什么，他们都必须去闯一闯了。为了艾拉的盾牌，为了格隆的线索，也为了揭开隐藏在那冰冷矿坑深处的秘密。
而维兹杰雷的窥视，则像一片不祥的乌云，悄然投在了这迫在眉睫的征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