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虎皮凤爪(1/2)
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黏稠地漫过百年老街的青砖黛瓦,在墙根处积成金色的水洼。空气里浮动着老槐树的清香,混着远处修车铺传来的机油味,在街巷间慵懒地游荡。“小巷食堂”的木门被一股蛮力撞开,门框上的铜铃发出急促的叮当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
周强拽着李风冲进餐馆,灰色冲锋衣的拉链卡在胸口,露出里面印着“奋斗”的红色t恤,领口被汗水浸成深褐色,像块拧不干的抹布。他把一叠皱巴巴的验车报告拍在桌上,金属钢笔在纸页上滚了半圈,笔尖在“重组通知”四个字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墨痕,纸张边缘被他捏出深深的褶子:“那小子非要辞职,我说破嘴皮都没用!五年了,验车比他老婆还上心,说走就走?”
李风的黑色夹克搭在椅背上,袖口沾着点干涸的泥浆。他啤酒肚把白色t恤撑得鼓鼓囊囊,领口的纽扣仿佛随时会崩开。抓起茶壶往搪瓷杯里倒,褐色的茶水溅在周强的报告上,晕开一片深色的云:“你消消气,小马也是没办法。房贷每月八千多,重组后工资砍到五千冒头,不跑路喝西北风?”说话间,他的鼻子使劲嗅了嗅,喉结上下滚动,“老板今天做啥好吃的?闻着就带劲,勾得我肚子直叫。”
古月站在水池前,深蓝色工装围裙的带子在背后打了个利落的结,末端还沾着点昨天熬粥的米粒。袖口别着的银质袖扣反射着晨光,映出窗外摇曳的树影。他把凤爪倒进清水,指腹在鸡爪的褶皱间来回摩挲,白色的泡沫从指缝里冒出来,像揉碎的云朵。“刚进的凤爪,新鲜得很。”他头也不抬地说,剪刀“咔嚓”一声剪掉鸡爪尖,锋利的刀刃在指甲缝里游走,每一下都精准利落,断口平整得像用尺子量过,“周强爱吃的虎皮凤爪,今天管够。”
苏沐橙蹲在旁边摘芹菜,米白色羊绒衫的袖口沾着点翠绿的菜叶。她把择好的芹菜码进竹篮,叶片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春蚕在啃桑叶。
“早上路过他们公司,看见门口堆着好多纸箱,用马克笔写着‘易碎’,是不是真要搬了?”周强猛地灌了口茶,搪瓷杯底磕在桌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可不是嘛!被那姓王的搞鬼,供应商全撤了,不重组等着破产?上个月还跟我吹牛逼说要上市,现在连工资都发不出。”
林悦举着张印着凤爪的海报从外面跑进来,印着“干饭魂”的卡通卫衣帽子滑到后背,露出扎得歪歪扭扭的马尾辫,皮筋上还缠着半根断掉的头绳。“房东老板!今天做这个吗?”她把海报拍在吧台上,玻璃台面震得嗡嗡响,凤爪的油光在阳光下闪闪烁烁,“我昨天梦见啃凤爪,结果咬到自己的手指头,疼醒了!现在还留着牙印呢。”她伸出食指,指腹上果然有个浅浅的月牙形痕迹。
苏瑶正在泡陈皮茶,杏色灯芯绒衬衫的下摆扎进牛仔裤,腰间系着条细红绳,闻言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吃货的梦里全是吃的,难怪你论文总拖到最后一天写,实验室的离心机都没你能拖延。”
赵雪坐在临窗的画架前,米色针织开衫搭在椅背上,袖口绣着朵小小的玉兰花。手里的画笔正在速写本上勾勒厨房的场景,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她突然顿住,笔尖悬在半空,墨滴在纸上晕开个小圆点:“其实换条路未必不好,我表哥以前是程序员,天天加班到凌晨,现在开民宿,在洱海边种了片薰衣草,比以前笑得开心多了。”
楚凝在餐馆中央的空地上压腿,黑色短款卫衣的下摆往上缩,露出平坦的小腹,肚脐上还戴着个小巧的银环。她一边活动脚踝一边说:“就像跳舞,这个动作做不好,换个编舞思路说不定更出彩。我上次排《天鹅湖》,把转圈改成踢腿,观众掌声比以前还热烈。”
“来三笼虎皮凤爪!”李风突然拍桌,震得茶杯盖都跳了起来,在桌面上打了个转。“强子爱吃这口,啃着解气!”周强把验车报告往旁边一推,红色t恤上的“奋斗”二字被扯得变了形,像被拉长的橡皮筋:“多加辣椒,越辣越好,就像那破公司的黑心老板!辣得他祖坟冒烟才好。”古月闻言挑了挑眉,把凤爪扔进沸水,水花溅起在灶台上:“放心,保证辣到你出汗,把烦心事全辣出去,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通透。”
凤爪在沸水里翻滚,像一群白色的小船在浪里颠簸。古月扔进去葱段、姜片和料酒,白色的浮沫很快浮了上来,像刚挤出来的牙膏。他用漏勺轻轻推动,确保每只凤爪都受热均匀,漏勺边缘碰到锅壁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焯水要到位,就像给车做全面检查,不能放过任何隐患。上次有个车主,刹车盘都磨出沟了还开,不是玩命吗?”
周强凑到厨房门口,看着沸水咕嘟咕嘟冒泡,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镜片:“小马验车就跟你焯水似的,连轮胎纹路里的小石子都得抠出来,现在这样的技术员打着灯笼都难找。上次有辆二手车,他愣是从发动机舱里找出半只死老鼠,那车主脸都绿了。”
李风突然想起什么,从夹克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工资条,上面的数字被油渍糊了一半,像幅抽象画。“你看这数,五年就涨了三百块,换谁不心寒?”他的手指在“绩效”那栏使劲戳了戳,纸张被戳出个小洞,“就这还扣了两百,说他验车太仔细,耽误进度。那姓王的懂个屁,验车不仔细,是拿人命开玩笑!”
苏瑶递过来一碟刚腌好的萝卜条,透明的玻璃碗里,红白相间的萝卜条浸在糖醋汁里,像块块玛瑙:“先垫垫肚子,凤爪还得等会儿。这是我妈教的秘方,加了点话梅,酸甜口的解腻。”
古月把焯好的凤爪捞出来,用厨房纸吸干水分,指腹按压凤爪掌心的肉垫,测试弹性,凹陷处很快回弹:“这步跟验车看轮胎纹路一样,得够劲才好吃。太软了没嚼头,太硬了啃不动。”他把凤爪码在盘子里,每只都胖乎乎的,像握着拳头的小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些许血丝,得用牙签仔细挑干净。
林悦凑过来看热闹,卡通卫衣上的“干饭魂”三个字随着她的呼吸起伏:“房东老板,这凤爪看着就有食欲,什么时候能炸啊?我最爱看油炸的场面了,像放烟花一样,油花溅起来金灿灿的。”
油温渐渐升高,锅里的油开始冒青烟,像一柱迷你的狼烟。古月拎起一只凤爪,在锅边轻轻一滑,“滋啦”一声,油花立刻溅起半尺高,在锅底形成金色的涟漪。他用长筷快速翻动,凤爪表皮渐渐起皱,像虎皮般凹凸不平,颜色也从白转黄,再到诱人的金黄。
林悦吓得躲在苏瑶身后,只敢露出两只眼睛,手指紧紧抓着苏瑶的衣角:“我的天!这油炸的温度,相当于我们实验室的高温反应釜了,至少有180摄氏度!上次我们用这温度做聚合反应,差点把烧杯炸了。”
苏瑶拍着她的背,杏色灯芯绒衬衫的袖口蹭到林悦的头发,沾了根发丝:“胆小鬼,怕烫还非要凑这么近。”她的目光落在锅里,看着凤爪一点点变色,“这凤爪跟人一样,不经历点煎熬,哪能变得这么有滋味?就像我刚工作时,被领导骂得哭鼻子,现在不也能独当一面了?”
周强啃着萝卜条,突然哼了一声,辣得直吸气:“就像小马,不在那破公司受气,哪知道送快递能挣这么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炸好的凤爪被迅速倒进冰水里,“刺啦”一声腾起白雾,像舞台上的干冰效果。热胀冷缩让表皮的褶皱更加明显,像老太太脸上的皱纹,却透着股倔强的劲儿。古月拎起一只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凤爪在他指间轻轻晃动:“这虎皮才算合格,等会儿卤出来保证酥烂脱骨,肉一抿就下来,骨头都能嚼出香味。”他转身调制卤料,八角、桂皮、香叶在热油里翻滚,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连门口路过的流浪猫都停下了脚步,蹲在门槛外“喵喵”叫着,尾巴轻轻拍打地面。
“再加两勺豆瓣酱。”古月往锅里舀了两勺红褐色的豆瓣酱,锅铲翻动间,红油渐渐浮了上来,像落日熔金。他倒入珍藏的老卤汁,那是用二十种香料熬了十年的秘方,装在个黑陶坛子里,坛口用红布封着,上面还系着根红绳。
“这卤汁跟我的车一样,得天天保养。”周强凑过来说,眼睛盯着冒泡的卤汁,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我那辆捷达,开了八年还跟新的一样,机油五千公里一换,滤芯从不凑合,上次跑高速,比那些豪车还稳。”
凤爪被小心翼翼地放进卤锅,古月用瓷盘压住防止漂浮,瓷盘边缘还印着褪色的牡丹花纹。小火慢炖时往锅里扔了颗话梅:“解腻提鲜,跟车加润滑剂一个理。”他盖上锅盖,蒸汽从缝隙里钻出来,带着浓郁的酱香,在厨房的墙壁上画出蜿蜒的水痕。
陈宇轩推门进来,紫色丝绒西装的领口别着枚羽毛胸针,是只孔雀的尾羽,在灯光下闪着蓝绿相间的光。手里的威士忌酒杯晃出金色的酒液:“什么好东西这么香?隔着三条街都闻见了,勾得我酒都醒了一半。”
“陈叔来得巧,”苏瑶给他倒了杯茶,青瓷茶杯上的竹叶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古月做了虎皮凤爪,马上就好。您要不要也来一份?”
陈宇轩在吧台前坐下,手指在台面上打着节拍,戒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年轻时在粤省吃早茶,最爱这口。那时候追一个粤剧演员,叫婉秋,人长得跟名字一样美。天天陪她去喝早茶,她啃凤爪的样子,比唱《牡丹亭》还好看,指尖沾着酱汁,用舌尖一点点舔掉,看得我心都化了。”
楚凝突然从地上跳起来,黑色短款卫衣的帽子滑到肩膀上,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内搭。“我刚才那个旋转怎么样?是不是比上次稳多了?”她的运动鞋在地板上转了个圈,带起一阵风,吹得吧台上的纸巾盒都晃了晃,“就像这凤爪,得经过油炸卤制,才能这么有嚼劲。我这旋转,也是摔了无数次才练会的,膝盖上的疤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赵雪的画笔在速写本上飞快移动,把楚凝旋转的姿态定格在纸上,裙摆扬起的弧度被描得格外生动,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可以蒸了。”古月掀开锅盖,卤汁的香气更加浓郁,带着股醇厚的酱香,还夹杂着淡淡的酒香。他把凤爪码进蒸笼,撒上辣椒粉和蒜末,红色的辣椒面像雪一样落在金黄色的凤爪上,白色的蒜末点缀其间,色彩鲜亮得像幅画。“最后这步是点睛,就像给车抛光,看着就精神。”他把蒸笼放进蒸锅,蒸汽很快就弥漫开来,在厨房的玻璃上蒙上一层白雾,模糊了窗外的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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