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三杯鸡(1/2)

台风过境后的港城,空气里还浮动着咸腥的水汽,仿佛大海遗落的叹息。潮湿的风裹着梧桐叶发酵的清香与雨水的凉意,顺着小巷食堂虚掩的门缝钻进来,将玻璃门撞出一声轻响。门上悬挂的贝壳风铃叮当作响,几片褪色的贝壳随着气流摇晃,像是在哼唱一首古老的歌谣。那些贝壳边缘磨损的纹路,藏着渔民出海时的故事,在海风经年累月的吹拂下,沉淀成时光的纹路。

风掠过墙角的绿萝,叶片上的水珠纷纷坠落,在青石板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每颗水珠落地的瞬间,都折射出细碎的光,宛如散落的星辰。水花顺着缝隙缓缓流淌,融入排水沟中,带着台风留下的痕迹,奔向未知的远方。排水沟里积满了被风雨打落的花瓣与枯叶,随着水流起伏,像是一场无声的漂流。

墙上的菜单在光影中若隐若现,粉笔字迹被潮湿的空气晕染出毛茸茸的边缘。后厨飘来的姜香混着米酒甜香,在檐角低垂的雨帘里织成细密的网。来人穿着连帽卫衣,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黑色口罩上方,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深邃而神秘,隐隐透着几分疲惫与期待。水珠顺着卫衣的帽檐滴落在青石板上,在地面晕开深色的圆点,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圆点慢慢连成一片。他的卫衣下摆微微卷起,露出一截黑色的束脚运动裤,裤脚沾着些泥土,似乎是匆忙赶来,未曾顾及整理。裤袋边缘露出半截泛黄的信笺,隐约可见 “海蓝巷 27 号” 几个字被雨水洇成模糊的蓝。

“老板,今天的黑板上没写荤菜。”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仿佛砂纸打磨过的琴弦,尾音像被海风揉碎的残笛。店里座钟的滴答声突然变得清晰,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小黑板,上面用粉笔画着简单的汤品 ——“山药炖鸡汤”,字迹圆润可爱,荤菜栏却空着,留出一片空白等待填满。他的指尖在空白处悬停片刻,仿佛要触摸到某个遥远的记忆,指腹轻轻擦过 “三杯鸡” 三个字曾经存在的位置,那里还留着淡淡的粉笔灰痕迹。“能做三杯鸡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怀揣着某种珍贵的回忆,又怕一不小心将其打碎。说话时,他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角,指节微微发白,袖口滑落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绳结处挂着枚银色的铃铛,随着呼吸轻轻摇晃,却始终沉默。

正在擦拭玻璃杯的古月抬起头,银质香菇袖扣在灯光下闪了闪,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这枚袖扣是他父亲留给他的,边缘处已经有些磨损,却依旧保持着温润的光泽。他注意到来人袖口露出的纹身,是半只展翅的凤凰,羽毛线条流畅而张扬,边缘还沾着电竞比赛常见的荧光颜料,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那凤凰的羽翼仿佛随时都会冲破皮肤,飞向远方,又像是被束缚住的梦想,在皮肤上无声呐喊。

“正巧早上备了三黄鸡。” 古月把抹布搭在肩头,深蓝色围裙扫过木质吧台,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围裙上还沾着几处油渍,是这些年烹饪留下的勋章。“不过得先问问,这三杯鸡,对你有特别的意义?” 他的眼神温和而专注,仿佛能看穿来人内心深处的故事,又像是在等待一个即将展开的篇章。吧台后的酒架上,几瓶陈年米酒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瓶口处的红绸带微微晃动,似乎也在等待着参与这场美味的盛宴。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吞咽下千言万语,在角落的老榆木桌前坐下。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在诉说岁月的痕迹。桌面的木纹里还嵌着经年累月的汤汁渍,形成深浅不一的纹路,像是时光刻下的印记,又像是无数食客留下的故事。桌面上还有几处用指甲刻下的小字,早已模糊不清。

“我叫江野,打电竞的。” 他摘下口罩,露出一道从眉骨延伸到脸颊的疤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醒目,像是一段未愈合的往事。那疤痕的走向,仿佛是命运刻意留下的标记,记录着某次比赛中意外受伤的瞬间。“以前每次打完比赛,她都会给我做三杯鸡。”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难以掩饰的眷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的纹路,“她总说,三杯鸡里的米酒香气,能洗去赛场上的疲惫。” 说到这里,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

“后来我们总因为训练吵架,分开快半年了。”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落,仿佛被风吹散的叹息,又像是被时光掩埋的遗憾。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后厨的竹帘哗啦作响,像是在应和着这份失落。几片枯叶被风吹起,撞在玻璃窗上,又缓缓滑落。他的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似乎又看到了曾经与她一起的画面,眼神中满是思念与懊悔,仿佛回到了那些因为训练而争吵的夜晚,和争吵后她默默端出的那盘热气腾腾的三杯鸡。

不锈钢炒勺与铁锅碰撞出清脆声响的瞬间,厨房传来林悦雀跃的欢呼:“有三杯鸡吃!我要预定鸡腿!” 她踮脚去够吊柜里的调料罐,扎着的双马尾随着动作欢快地晃动,发梢还别着褪色的草莓发卡。这枚发卡边缘已经磨损,却固执地别在她头上 —— 那是十二岁那年母亲送的生日礼物,承载着最珍贵的童年记忆。白色 t 恤下摆沾着没擦净的钴蓝色实验颜料,像是不小心打翻的星空,绚烂而随意。衣角还残留着几处被油溅到的痕迹,记录着她在厨房中无数次的尝试与失败。她的帆布鞋在木质地板上跳来跳去,带起一阵风,将桌上的菜单纸吹得微微翻动。“这次的海鲜炒饭有房东老板指点,肯定比上次的还好吃!” 她兴奋地喊道,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味在舌尖绽放的模样。

苏瑶端着刚切好的水果拼盘从后厨转出,淡紫色雪纺裙上的薰衣草刺绣随着步伐轻颤,裙摆扫过木质地板时,仿佛微风中摇曳的花朵。她特意将果盘里的车厘子摆成心形,在每颗车厘子中间还点缀了一小片薄荷叶,宛如镶嵌着绿宝石的红宝石项链。指尖还残留着薄荷的清凉气息,这是她特意用新鲜薄荷叶清洗果盘留下的。“江野先生,愿意的话,等菜时可以和我们说说你们的故事?” 她的笑容温柔而亲切,眼角的细纹里都藏着岁月沉淀的善意,眼神中满是好奇与关切。这些细纹是她多年来用心经营餐厅,与无数顾客分享故事留下的痕迹。她将果盘轻轻放在桌上,又贴心地为江野递上一张纸巾,“擦擦汗吧,看你跑得气喘吁吁的。” 纸巾上印着餐厅标志性的海蓝星 logo,柔软的触感仿佛在安抚着来客的疲惫。

古月已经转身进了后厨。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案板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宛如撒落的星辰。他系紧靛蓝色粗布围裙,围裙上经年累月的油渍与褶皱里,藏着无数道美食诞生的秘密。那油渍是红烧肉的浓稠酱汁留下的印记,褶皱间似乎还沾着某次制作糖醋排骨时迸溅的酸甜汁水。

取出早上新宰的三黄鸡时,还能感受到禽肉余温,金黄的鸡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裹着一层琥珀。案板旁的竹篮里,整齐地摆放着几瓣大蒜,表皮微微发亮,似乎在等待着释放自己的香气;蒜香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浮动,像是提前为这场烹饪盛宴奏响了前奏。竹篮边缘还挂着几片干枯的香草,那是上一次制作香草烤鸡时留下的,见证着厨房的日日夜夜。

刀刃划开鸡皮时,发出轻微的 “嗤啦” 声,像是冰层裂开的脆响,又像是沉睡的食材在苏醒时的呢喃。他手法娴熟地剔除多余的油脂,指腹轻轻按压鸡肉,感受着新鲜食材的弹性,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对食材的敬重。案板边摆放着青花瓷碟,里头盛着现切的九层塔嫩叶,叶片边缘泛着细微的锯齿,仿佛在等待与鸡肉谱写味觉乐章。叶片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晶莹的光,为这场烹饪增添了一丝灵动。

“做三杯鸡,鸡肉要切成麻将块大小。” 他对着站在门口张望的秦宇解释,手腕翻转,刀锋利落,案板上很快堆起整齐的鸡肉块,“这样才能入味。” 说话间,一片香叶从竹编调料盒里滑落,正巧落在鸡块间隙,为这场烹饪序曲添上一抹绿意。调料盒里,八角、桂皮、花椒错落摆放,浓郁的香料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独特的厨房氛围。

他拿起旁边的电子秤,精确地称量着即将放入的调料,确保每一份味道都恰到好处。秤盘上还残留着上次称量糖时的细小颗粒,在阳光下闪着微光。连一旁闲置的陶制醋坛,都仿佛在静默中等待着为这道菜注入灵魂。醋坛表面有着岁月打磨的痕迹,坛口处还凝结着一圈淡淡的醋渍,那是多年来调制酱汁留下的印记。

另一边,江野开始讲述他的故事。木质餐桌边缘刻着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岁月留下的密码。杯底的水渍在桌面晕开,倒映出他眼底晃动的光影。“我们在电竞训练营认识,她叫林夏,操作比我还狠。” 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桌面的木纹,指甲刮过一道凸起的伤疤,那是他们偷偷煮火锅时打翻酒精炉留下的。

“每次我状态不好,她就偷偷溜出基地。” 江野突然轻笑一声,声音里裹着陈年的温柔。他望向窗外飘落的梧桐叶,仿佛看见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姑娘,抱着小电锅在宿舍楼下东张西望的模样。“她总说我的操作像凉透的三杯鸡,要重新回锅爆炒。米酒的甜,酱油的咸,还有九层塔的香……”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喉结在阴影里上下滚动。那年冬天的深夜,狭小的宿舍里腾起白雾,她被油烟呛得直咳嗽,却固执地守着冒热气的电锅,睫毛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后来我们进了不同战队,比赛成了仇人。” 江野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迷彩纹桌布被揉出褶皱。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旧的打火机,金属表面早已磨得发亮,“林夏” 两个字却依然清晰如昨。那是他们第一次夺冠时,她在夜市地摊刻的纪念品。窗外的风突然掀起他的袖口,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 —— 那是她比赛前硬给他系上的幸运符。

“上次决赛,我亲手淘汰了她的队伍。” 他的声音突然沙哑,指节因用力攥住衣角而发白。玻璃窗外,梧桐叶扑簌簌落在他肩头,恍惚间像是那年她被淘汰后,从赛场飘来的纸巾碎片。他喉结滚动着咽下当年未说出口的道歉,打火机在指间翻转,火苗忽明忽暗,照亮他眼底潮湿的星光。

厨房传来爆香的声响。古月揭开粗陶油罐,琥珀色的香油如丝绸般倾泻入铸铁锅。这是他耗时半月制成的秘制香油 —— 头茬芝麻在竹匾里晒足七日,紫苏籽用石磨细细研磨,再经三重滤网慢滤,醇厚的香气里裹挟着阳光与草木的呼吸。姜片入锅的刹那,油锅迸出细碎的金芒,仿佛将秋日正午的暖阳都锁进了这一方灶台。

蒜瓣爆裂的脆响尚未停歇,切得大小均匀的鸡肉块已裹着冰碴滑入锅中。木铲翻动间,鸡皮与热油碰撞出滋滋乐章,晶莹的油花裹着肉香腾空而起,在暖黄的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灶台边的铜铃不知是第几代家传之物,此刻被热气熏得通体发亮,随着翻炒节奏轻轻摇晃,叮当声与油锅的欢唱交织成独特的韵律。

“做这道菜,香油是灵魂。” 古月手腕轻抖,木铲灵巧地抄起鸡块,让每一寸肌理都浸润在油光里,“就像…… 就像给鸡肉披上月光织就的衣裳。” 他忽然想起初次做这道菜时,女孩踮着脚偷吃炸鸡块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泛起笑意。火苗在锅底欢快跳跃,将他耳尖的红晕映得愈发明显,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在围裙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而他眼中只有锅中渐渐变得金黄的美味,以及记忆里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

餐馆里暖黄的灯光裹着当归鸡汤的香气,赵雪已经掏出速写本,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春蚕啃食桑叶的声音。她旗袍上的盘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翡翠胸针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映得镜片边缘泛起细碎的涟漪。“后来呢?” 她推了推金丝眼镜,笔尖悬在纸上的人物轮廓旁,速写本边缘贴着泛黄的机票存根,那是她走遍七个城市收集故事的见证。窗外突然掠过一阵风,掀动纸页间夹着的干枯玫瑰花瓣,她下意识按住本子,抬眼时正对上江野凝视窗外梧桐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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