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姜母鸭(1/2)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向写字楼冰冷的玻璃幕墙,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好似要将这寂静的夜敲出个缺口。慕容砚坐在办公桌前,神色凝重,他抬手摘下那副沾着雨珠的眼镜,镜片后的双眼布满血丝,满是疲惫。

慕容砚用条纹衬衫的袖口,轻轻擦拭着镜片,动作细致又缓慢,仿佛在进行一场庄重的仪式。电脑右下角的时钟清晰地显示着凌晨一点,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数字跳动的声音仿佛都被无限放大,格外响亮,一下一下,敲在他紧绷的心上。

慕容砚深吸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而后缓缓合上笔记本电脑,将设备小心翼翼地塞进印着公司logo的帆布包,拉上拉链的那一刻,他的动作顿了顿,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疲惫与无奈,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

当慕容砚起身,缓缓推开办公室的门,脚步带着几分疲惫跨出。走廊的感应灯似有灵性,在他临近的瞬间,依次亮起。昏黄的灯光带着些许暖意,却又透着难以言说的孤寂,将他修长而在这寂静氛围中愈发显得单薄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冰冷的地面。那身影被拉得老长,仿佛在诉说着他内心深处的落寞。

可灯光又似无情,在慕容砚刚刚走过,便迅速黯淡熄灭,好似这条幽深的走廊本就钟情黑暗,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归那无尽的静谧。他就这样,在这宛如沉默光河般的通道中,形单影只地独自前行,每一步都踏在昏黄与黑暗的交界,走向未知的下一处光亮或更深的黑暗。

老商业街的巷口,风声呼啸,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在嘶吼。餐馆门口那几盏陈旧的灯笼,被狂风无情地摆弄着,在风中剧烈摇晃,好似随时都会被吹落。暖黄色的光晕在风雨的肆意肆虐下,显得愈发微弱,可它却像一位倔强的守护者,顽强地将细密的雨帘染成了迷人的琥珀色。

慕容砚一路顶着风雨匆匆赶来,当他用力推开玻璃门的刹那,一股裹挟着浓郁姜母鸭香气的冷风猛地扑面而来,令他浑身一颤,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他那件原本笔挺的浅灰色竖条纹衬衫,此刻已被雨水浸得半透,紧紧地贴在身上。透过湿漉漉的布料,能清晰地看到他微微凸起的肩胛骨,更衬得整个人身形单薄,清瘦得有些让人心疼。

“一份海鲜炒饭,谢谢。”慕容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好似被砂纸一遍又一遍反复磨砺过,每一个字都裹挟着难以掩饰的深深疲惫。说话之际,他的指尖下意识地轻轻叩击着吧台边缘,发出细微却富有节奏的“哒哒”声,仿佛在为内心的某种不安打着节拍。

彼时,古月正在灶台前全神贯注地忙碌,他手持油壶,将黑亮的黑麻油徐徐倒入砂锅中。那油液如同灵动的黑色绸缎,在锅里蜿蜒流动,刹那间,独特而馥郁的香气便在空气中氤氲开来,弥漫至餐馆的每一处角落。

听到声音,古月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只见他身形单薄,睫毛上凝着细小晶莹的水珠,恰似清晨荷叶上摇摇欲坠的露珠,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

而慕容砚的右手正悄然按在胃部,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时不时压抑地咳嗽两声,那咳嗽声沉闷又急促,在这略显嘈杂、食客们的谈笑声与餐具碰撞声交织的餐馆里,显得格外突兀,透着几分无助与虚弱。

就在这时,餐馆角落里突兀地传来一声清脆的玻璃杯碰撞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王岛身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外套,安静地坐在那里,与周遭热闹的氛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面前的砂锅里,姜母鸭正欢快地咕嘟咕嘟冒着泡,锅内的汤汁浓稠红亮,鸭肉在其中若隐若现。黄酒那醇厚醉人的香气,裹挟着老姜特有的辛辣气息,丝丝缕缕地弥漫在空气中,瞬间勾动着人们的味蕾,让人闻之欲醉。

王岛不经意间抬眸,瞥见慕容砚微微发抖的肩膀,那宽厚而布满老茧、显得有些粗粝的手掌,猛地重重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随即扯着嗓子大声说道:“小伙子,过来坐!”

慕容砚听到王岛这话,先是愣了愣神,原本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睁得圆圆的,那眼眸之中,满是惊讶与疑惑之色,仿佛对王岛接下来要做的事毫无头绪。

还没等慕容砚从这突如其来的话语中彻底反应过来,王岛已然身姿矫健地起身,迈着那豪迈的大踏步迅速走来。王岛二话不说,直接伸出有力的大手,一把拽住慕容砚的胳膊,将他拉到了桌前。

“尝尝这个。”王岛一边热情洋溢地说着,一边拿起一旁的木勺,动作娴熟地舀起那碗中泛着诱人油花的汤汁,兴致勃勃地介绍道,“你瞧,这里面的姜片啊,可都是精心挑选的三年以上的老姜,先用黑麻油细细地煸炒,一直炒到姜片呈现出漂亮的金黄色。接着,再放进半只番鸭入锅,而后倒入醇厚的黄酒,小火慢焖足足两个钟头。这一番工序下来,这道菜驱寒那是最管用不过了。”

慕容砚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古朴的陶碗,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他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的复杂情绪,缓缓舀起一勺色泽诱人的汤汁,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汤汁入口,温热之感迅速蔓延,顺着喉咙徐徐滑下,恰似一股暖流,刹那间在他体内奔涌散开,熨帖着每一处角落。

这一刻,慕容砚的眼眶毫无征兆地发热,有股酸涩在心底悄然泛起。他抬眼望去,恰好看见王岛仰起头,豪爽地灌下一口白酒,喉结上下滚动,那脖颈处的皮肤紧致而光滑,透着几分不羁的英气。

“最近换季,温差跟坐过山车似的,我这身子骨就怕一不小心着了凉,特意跟老板念叨着做个药膳。嘿,没想到老板麻溜地给整出了这道姜母鸭。”王岛一边说着,声音里裹挟着浓郁的酒香,带着北方汉子特有的豪爽劲儿,“您还别说,这味道,一尝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的,真挺好吃。”

慕容砚微微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半晌,才轻声吐出两个字:“谢谢。”声音虽轻,却仿若承载了千钧重量,满含着真挚的谢意。

此后,每周周四或周五傍晚,慕容砚总会准时出现在餐馆,像被精准设定的时钟指针,从无差错。那扇餐馆的门在傍晚时分被轻轻推开,他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上的气息与餐馆内的烟火气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和谐。若是王岛在,他的目光会瞬间捕捉到对方的位置,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径直走到王岛身旁坐下。两人交谈的声音极轻,似怕惊扰了餐馆里弥漫的热闹氛围,话语如同春日微风,偶尔拂过,更多时候,他们只是静静坐着,享受着餐馆里的烟火气息,让那缭绕的饭香、人们的谈笑声,轻轻包裹着自己。若王岛不在,慕容砚就默默走到角落的位置,那角落仿佛是他专属的小世界,安静且不被打扰。他坐下后,身姿笔挺,一举一动都透着别样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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