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说鬼话(2/2)

另一人则是粗布素衣,黑布腰带缠着,满头白发用粗钗绾着,浓厚白眉白须,看着简练、老道、有力。

他朝前恭敬作揖一拜道:“闻蔺娘娘超脱解困,晚辈徐九特来恭贺。”

闻言,蔺郭羽身形自二层消失,从画舫一层走出,来到船头。

那黑汉子龇牙笑道:“蔺丫头,不请我俩上来坐坐嘛。”

蔺郭羽平静地看着他道:“欧太公,我受点拨得以雷洗身,经历剥皮、剜肉、抽筋、挫骨、撕心、裂肺、断肝肠之苦,方才将先前所造业债消去,将所造满船杀孽超度,这才究竟涅盘,脱胎换骨。眼下这船,可不是先前那血肉为色骨为形的魔窟孽障,乃是我身躯所化,恕不能从命。”

“啊……原来是这样,早说嘛,嗐,我这冒失了不是。”黑汉子欧太公连忙不好意思摆手:“蔺丫头,你这一脱困,可是鱼入大海啊。真是羡煞我也,我虽身为这渎河水神,却终究不过一水鬼罢了。若非受香火供奉,又受敕封,有个正名正位,其实也和那几个差不多。水鬼都是地缚灵,苦啊。我比那几个货色,也就多个庙能够走动,别地还是去不了。”

旁边老头徐九一听,当即再次施礼:“蔺娘娘切莫误会,我等此行过来只是恭贺,并未有任何觊觎之心。”

黑汉子欧太公一愣,旋即对蔺郭羽无奈指了指道:“小伙子没见过大世面,估计是被吓到了,呵呵……”

蔺郭羽也笑了,说道:“你们放心,护道之恩我记得。只是什么时候离开,我自有主意。你们莫提,提了也没用。渎河五害,我,阿蝶,蟒龙爷,水王八赵福三,蛇爷高耀祖——阿蝶一直跟着我,如今我解脱,它也得了机缘,该走时会一起走。蟒龙爷被伤了头和尾,一段时间只能钻在河床里吸纳阴气养伤,赵福三也差不多,黑蛇偶已经没了,百鬼黑骨篙也受了折损,元气大伤。至于高耀祖,这厮谨慎得很,知道着相镜在我手中,根本不敢冒头。”

欧太公和徐九闻言,对视一眼,不禁眼中都冒出了喜色,也松了口气。

“我代石桥峪所有人多谢蔺娘娘了——”徐九再次恭恭敬敬道。

“欧太公——”蔺郭羽想了想,抬手将一样东西甩给黑汉子道:“这东西你收着,有这个在,那蛇头便不敢兴风作浪。”

欧太公抬手接住,一看,巴掌大的黑色头盖骨做的油盏。

这不就是“着相镜”么?

怔了怔后,他喜出望外,连忙抱拳道:“蔺丫头,我给你拜了。有这在,咱石桥峪又能安宁不少。”

蔺郭羽摆摆手道:“我能做的,也就这些。陆上的事,我也管不了。石桥峪最大的祸害,不是水里这几个,是那老瞎子。老瞎子活得久,贼心重,贪心重,害人不见影,这百年来受他枉死之人,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与其谢我,不如善待百姓,想着如何治一治这孽障吧。这厮看似清高,睚眦必报,此番坏了他算计,让他求解脱之法不得,必然会迁怒报复……”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打断众人聊天。

三人齐齐转头,循声望去,却见那声响所出竟就是不远处观渎坊。

月光撒下宁静的夜色,院子的角落里便是虫吟,萤火虫默默幽幽的,楼兰从厨房走出,进入许平阳卧室后,这才来到东厢房。

见许平阳在画符,她便凑了过来看。

“想学?”许平阳写完一张笑问道。

楼兰摇摇头道:“学不会。”

“也是,你还是先去抄书吧,等学会了字,学会了驭笔,我再教你。”

楼兰应了声,坐在旁边,却并未翻开书,而是一双碧眼直勾勾看着许平阳侧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是有事?”许平阳问道:“有事便说嘛。”

“我想到了一个故事。”

“哦?故事么……有意思,说来听听看。”

许平阳搁下笔,拿起水壶倒着茶汤平和道。

“嗯……话说,有天晚上,逃难来的张生经过荒野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片漆黑,到处都是萤火虫,草丛里充满了悉悉索索声和虫鸣。”

“走着走着,不知何时起,周遭变得安静起来。”

“张生觉得不对,总觉得后脖子处有谁在吹气,扭头看时又没人。”

“一时间,他越走越慢,越走越害怕。”

“突然,两盏绿油油的鬼火浮现在眼前。”

“那两盏鬼火飘在眼前,一动不动,像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张生吓得一路狂奔,可他跑多快,这鬼火就跑多快……”

“跑着跑着,周围鬼火越来越多。”

“不小心被石头绊倒时,才发现进了孤坟野地,到处弥漫着雾气。”

“这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站起来继续跑。”

“跑着跑着,雾气不知怎么散了,眼前出现了一户人家。”

“张生又累又渴又怕,连忙去敲门,屋子里很快走出个妇人来。”

“妇人问他是做什么的。”

“他自我介绍一番后,便说后面有鬼在追他,误入了坟地,怕沾染了恶鬼邪祟,多谢妇人救他。哪知妇人有些嗔怒,说他们这乃是好地方,哪来的坟地野鬼,定是这张生想要图谋不轨,故意吓唬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