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故人相见 锋芒暗藏（2/2）

一直沉默旁观的苏清雪，此刻也不由得再次抬起了螓首，清冷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与浓浓的不解，落在林尘那平静得过分的脸庞上。她心中的那丝异样感越来越强烈。这个青衫年轻人，面对叶辰和内门众多弟子的压力，那份平静绝非伪装，而是源自骨子里的漠视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置身更高维度的俯瞰。她可以万分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张脸，但那种隐隐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与悸动，却又如此真实。他到底是谁？

“道友，” 叶辰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不再掩饰那份属于天才的傲然与冰冷，一字一句地说道，带着清晰的警告意味，“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谦逊一些，总是没错的。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过于狂妄，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面对这几乎是赤裸裸的威胁，林尘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再停留在叶辰身上，而是转而看向身旁脸色煞白、冷汗直流的陈风三人，依旧是那副平淡得令人心头发慌的语气：“此间既已无事，我们走吧。”

他竟然完全无视了叶辰那饱含威胁的话语，无视了屋内所有内门弟子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直接就要带着陈风他们离开！这种彻头彻尾的无视，比任何言语上的反击，都更具侮辱性！

“站住！” 张远彻底暴怒，与其他两名早已按捺不住的内门弟子同时上前一步，气息勃发，隐隐结成了一个简单的合击阵势，彻底挡住了门口的去路，强大的气机死死锁定了林尘，厉声喝道，“你这狂徒！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家后花园吗？！今日不给叶师兄一个交代，你休想踏出此门半步！”

陈风、李阳、柳依依三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紧张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们求助般地看向林尘，又惊恐地望向面色阴沉如水、眼神冰冷的叶辰等人，只觉得置身于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中心，随时可能被撕得粉碎。

林尘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正面看向挡在门口、气势汹汹的张远几人。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丝毫波澜。然而，就在他目光平静扫过张远三人的瞬间，这三名修为皆是不弱的内门弟子，却莫名地、同时感到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般，瞬间从尾椎骨沿着脊柱窜上天灵盖！仿佛他们挡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刚刚从沉眠中苏醒、睁开了漠然双眸的太古凶兽！那原本凝聚起来、准备随时发动攻击的气息，在这道平静目光的注视下，竟不由自主地、难以控制地骤然一滞，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连体内的灵力运转都出现了片刻的凝涩！

“哦？” 林尘轻轻地、仿佛带着一丝疑惑地吐出一个音节。他的目光最终越过张远等人，再次落在了主位上面色阴沉、眼神闪烁不定的叶辰身上，语气平淡依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叶道友，这是何意？莫非是要强留林某在此，切磋论道不成？”

叶辰的瞳孔在这一刻，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刚才那一瞬间，从林尘身上一闪而逝、却又被他敏锐捕捉到的那丝如同洪荒巨兽苏醒般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让他心中警铃大作！那绝不是普通的筑基初期，甚至不是筑基中期能够拥有的气息！虽然那感觉消失得极快，仿佛只是错觉，但叶辰坚信自己的灵觉！此人，绝对隐藏了实力！而且，隐藏得极深！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与那丝不由自主升起的忌惮，脸上努力重新挤出一丝显得有些僵硬和公式化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温和”，反而透着一股冷意：“道友说笑了，误会，都是误会。既然道友去意已决，我等自然不便强留。张师弟，还不让开道路，让道友通行！” 最后一句，已是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叶师兄！他……” 张远满脸不甘与愤懑，还想争辩。

“让开！” 叶辰语气陡然加重，声音中蕴含着一丝筑基期的灵压，让张远等人浑身一颤，不敢再违逆。

张远几人这才满脸不忿、却又无可奈何地，悻悻然让开了堵住门口的道路，但盯着林尘的目光，依旧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怨毒与杀意，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林尘自始至终，目光都未曾在那几个跳梁小丑般的弟子身上停留片刻，仿佛他们只是几团碍眼的空气。他对着身旁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浸湿的陈风三人微微颔首，便径直向门外走去，步伐依旧从容，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未发生。陈风三人如蒙大赦，连忙低着头，快步跟上，甚至不敢再看叶辰等人一眼。

就在林尘一只脚即将踏出灯火通明的门口、身影一半融入外面夜色的刹那，一直静坐旁观、仿佛超然物外的苏清雪，忽然抬起了她那清冷绝伦的脸庞，如同冰碎玉撞般清脆、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探寻意味的嗓音，在寂静的屋内轻轻响起：

“这位道友，请留步。我们……是否曾经在何处见过？”

林尘向外迈出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那停顿短暂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然而，他终究没有回头，没有去看那张曾让原主魂牵梦萦、也曾带来无尽羞辱与绝望的容颜。只是留下了一句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阐述某种天地至理般的话语，随着夜晚微凉的风，幽幽地飘入死寂的屋内，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红尘万丈，皆为陌路。见过如何，未见……又如何？”

话音袅袅，尚未完全消散，他那青衫身影已彻底融入了门外那片光影交错、喧嚣鼎沸的夜色之中，再也寻觅不见踪迹。

屋内，陷入了一片长达十数息的、死一般的诡异寂静。落针可闻。

张远第一个忍不住，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木柱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满脸愤愤不平，低吼道：“叶师兄！难道就这么让他走了？！此人如此狂妄，分明是没把我们青云宗、没把师兄您放在眼里！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

叶辰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坐回铺着雪狼皮的大师椅上，目光幽深难测，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死死地盯着林尘消失的门口方向。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戴在拇指上的一枚温润白玉扳指，仿佛在权衡着什么。沉默了许久，他才用一种异常低沉的、带着一丝凝重与冰冷杀意的声音缓缓说道：“此人……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我……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竟有些看不透他。” 他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一旁秀眉微蹙、似乎仍在思索着什么的苏清雪，语气带着探究：“清雪，你觉得呢？你方才说他眼熟，是真有此事，还是……？”

苏清雪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惊醒，抬起清冷的眸子，迎上叶辰探究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与不确定：“只是……一种很模糊、很奇怪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完全想不起来……或许，真的只是我的错觉吧。” 然而，在她平静的外表之下，那颗冰封的心湖，却因为那句“见过如何，未见又如何”以及那彻底融入夜色的决绝背影，而悄然泛起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细微的涟漪。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与失落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心绪难宁。

叶辰深深地看了苏清雪一眼，没有再继续追问。但他眼中那抹寒光却愈发凛冽，如同出鞘的利剑。他转向张远等人，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派两个机灵点、擅长隐匿和跟踪的人，去给我死死盯住他们，特别是那个青衫修士！我要知道他住在哪里，和什么人接触，有什么异常举动！记住，只是监视，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许轻举妄动，更不许打草惊蛇！流云殿禁制减弱在即，这是头等大事，不容有任何我们无法掌控的变数出现！”

“是！叶师兄！我们明白！” 张远等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轻重，连忙躬身领命，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夜色深沉，坊市依旧喧嚣。林尘带着心神未定的陈风三人，漫步在光影迷离、人流如织的街道之间，仿佛刚才那场暗流汹涌、机锋毕露的会面，真的只是漫长旅途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未曾在他心中留下丝毫痕迹。

陈风跟在林尘身后，感受着前方那道背影传来的、仿佛能隔绝一切纷扰的沉静气息，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巨大好奇与隐隐的担忧，鼓起勇气，压低声音问道：“前辈，您……您之前是不是就认识叶师兄和……和苏师姐？”

林尘的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这片人造的光明与喧嚣，直接落在了远方那片被永恒云雾与深沉夜色共同笼罩的流云墟盆地，嘴角那抹带着淡淡嘲弄与俯瞰意味的弧度，再次无声地浮现。

“认识？”

他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仿佛在品味着其中的意味。随即，他淡淡一笑，那笑容在周遭斑斓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朦胧，有些不真实，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看透世情的淡漠。

“或许吧，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过那么一些，微不足道的交集。”

他顿了顿，脚步未停，声音随风飘散，清晰地传入陈风三人的耳中，却带着一种冰封万载的寒意：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有些早已蒙尘的账，不急。时候到了，自然要连本带利，一一清算干净。”

“分文，都不会少。”